东边的天际线刚露出淡淡的金红色,边城中已经飘荡起了浓浓的饭香。
数辆色彩各异的塑料独轮车,从广场旁的一间小院里被推了出来。
饭香气,正是从车上装着的木桶里冒出来的。
“王家大嫂,你去东一坊。”“张家的,你去东二坊。”“刘家的,你去……”
小院门口的女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独轮车的去向。
那女人,正是前几日跟人比试做菜的李桂花。
顾铭轩见她说话做事利落,干脆直接让她做了后勤的小管事,专门负责做饭这一块。
看着所有人都推车离开,李桂花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推起最后一辆小车,朝着最远的外城走去。
“来了来了!”
远远看见那辆小车,男人们下意识地开始吞口水。
有人直接从半截城墙上跳下来,飞快地抄起自己放在旁边的吃饭家伙围了过去。
“桂花姐,辛苦了啊!”“要说还得是桂花送来的饭,那才叫一个香!”
众人七手八脚地帮李桂花把木桶从车上卸下来,再看看李桂花手里的大铁勺,又自觉地排成一队。
谁敢不排队?
神女赐的那铁勺,打人可疼哩!
李桂花拿着勺子在桶里上下搅了搅,沉在底下的肉片便冒了头。
一勺子下去,连汤带肉到了碗里,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只想立刻灌上一口。
“每人两张烧饼,汤喝完了再来打。”
王金自觉地从桶里捡了两张饼,接过汤碗,找了个墙根蹲下。
深深地吸口气,热气腾腾的羊汤香就钻进了鼻子里,勾得人嗓子直痒痒。
贴着碗边吸溜一口,热汤解了嗓子的痒,又顺着喉咙往下,一直到胃里都热得服服帖帖。
王金只觉得胃口瞬间大开,豪爽地撕了块热腾腾的烧饼下来。
比脸还大的烧饼软中带韧,边上却是脆脆的,咬在嘴里咯哧咯哧响。
等到把饼边嚼软烂了,饼里的椒盐香也彻底释放了出来。
微微的咸带着说不出的异香,让王金吃得直眯眼。
这可是价比黄金的胡椒哩!
嚼到又软又烂,王金这才舍得咕咚一口,把面饼吞进肚里。
炖得软乎乎的羊肉片还泛着油光,被王金从碗里扒出来,在舌尖滚上两滚,利落地进肚跟面饼做伴。
呼噜噜……
咬一口烧饼,再吸溜一口热汤。
王金恋恋不舍地舔干净了碗底,眯着眼揉揉肚子,长长地出了口气:“舒坦!”
不远处有人喊道:“快点吃,吃完了抓紧上工!”
王金一凛,连忙收起碗筷,重新爬上修了半截的城墙。
他得对得起神女赐的这些饭食才行!
城墙上热火朝天的情景,被藏在远处大树后的两兄弟尽数看在了眼里。
“哥,好香啊。”弟弟捂着干瘪的肚子,一个劲儿地吞口水。
哥哥的肚子也响个不停:“要不,咱们去看看?”
弟弟畏惧地回头看了眼远方乌连山的阴影:“万一让大当家知道了……”
“大当家让咱们来弄神药,”哥哥心一横,“不进城,怎么知道神药藏在哪里?”
说着,哥哥牵着弟弟的手,往城里走去。
站在城头的王金远远喊了起来:“有两个人来了!”
穿得破破烂烂,瘦得像是好久没吃过饱饭,一看就不是边城的人。
小吏很快被招呼过来,上下打量了兄弟俩一番:“从哪来的,做什么来了?”
哥哥点头哈腰:“官爷,俺家的地没收成,实在活不下去,这才从康家沟跑了出来。”
“听说边城招工,想来挣口饭吃。”
“您看,俺们有力气,能干活!只要给口饭,干什么都成!”
小吏看了眼兄弟俩瘦得像芦苇杆似的小身板,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三人很快到了城中广场。
广场上搭了个简易棚子,青衣身影一边翻着手里的账册,一边奋笔疾书。
“梁先生,这有逃难来的两兄弟,您看……”
梁思奇抬起头,眼下一片青黑。
他迅速打量过两人,又在账册上翻了几页,蘸饱了墨汁的笔尖在砚台边蹭了蹭:“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哥哥兴奋地咧嘴:“俺叫康大壮,今年十六。他叫康小壮,今年十四。”
梁思奇写着字,顺口嘱咐小吏:“东一坊还缺几个平整路面的,你带他俩过去,顺便教一下规矩。”
“还不快谢谢梁先生?”小吏急得差点就要按着兄弟俩鞠躬行礼。
梁思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梁思奇无助地望天。
神女啊,您老人家能不能赐些能写会算的人来帮帮忙?
边城现在到处都在动工,从工人到后勤,所有物资材料和贡献点分配都汇总到了梁思奇这里。
“就算有宰辅之才,也不是这么用的啊……”梁思奇想到当年恩师对自己的评价,喃喃地念叨着。
他忽然挺直腰杆,从椅子上弹起来:“有了!”
他的那些师兄弟们,应该还有不少人窝在家里长蘑菇。
才干不用在边城,简直就是犯罪!
不行,得让他们赶紧都过来。
梁思奇下笔如飞,信纸很快就堆了厚厚一叠。
被梁思奇安排去修路的康家兄弟,跟着小吏很快走到了地方。
看着刚刚抬上车的木桶,康小壮猛地咽了咽口水。
咕咚。
动静落在推车的女人耳朵里,她下意识抬头,看见黑瘦的兄弟俩,不禁微微蹙眉。
这也太瘦了,不吃饱根本干不动活吧?
“还有饭么?”小吏笑着掀开木桶盖,踮脚往里面瞅,“这兄弟俩是逃难来的,梁先生让他们在这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