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是跟在言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只有她敢对言夫人讲。
也只有她,说了实话也不会被言夫人责骂。
见言夫人似乎并不排斥听这些,苏妈妈便继续道:“郁小姐嫁过来后,没摆过什么少奶奶的架子,也没平白无故对下人撒气。对我们下人从来是一视同仁,没把下人当下人看,对您也是,无论少爷回没回来,她对您也一向恭谨有加。”
“南城郁家也算是名门世家,但郁小姐身上难得地没有那些刁蛮千金的坏毛病。她本职是个医生,虽然是做大手术的,但有时候家里的下人们生病了,她顺手就直接给看了,还说让他们别浪费钱再跑一趟医院……”
“门房的那个老李,儿子今年考大学,之前好像是差了那么几分,郁小姐知道了后就说,北城这边她是管不着,但南城那边还是能够想想办法的。也不知道她托了谁的关系,反正,老李家的儿子顺顺当当的入了学。”
“还有花房的大刘,前段时间换穹顶的灯管时摔断了腿,也是郁小姐紧急帮忙安排的病房,还有……”
“别说了!”
言夫人不敢再听,怕自己听了要后悔:“她跟
寄声没有缘分,跟咱们家,没有缘分。”
苏妈妈点点头,余下的话,也都不再多说了。
————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郁陶没想到她才回了北城两天,就接连干了两件大事:一件是跟言寄声一起经历了生死,另一件是跟言寄声终于把婚给离了。
虽然,还只是自己单方面地签了离婚协议……
不过,在郁陶心里,两人的关系,也差不多该就此划上休止符了。
只是,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那么在意的,毕竟,从她毅然呆在南城不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做好鱼死网破,也要跟他彻底切割的打算。
可真到了这一天,郁陶还是忍不住鼻头泛酸。
离开医院前,郁陶去了趟言寄声的病房,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望。可也许正是为了防止别人偷看病房里的情况,病床旁边的蓝色床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除了地上的一次性拖鞋,什么也看不到。
郁陶就那么站在病房门口,在进去和不进去之间,来回横跳……
他醒了吗?
但醒了又如何?没醒又如何?她到底还在期待他什么?
郁陶轻轻一个摇头,自嘲地笑了。
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
去,脚步很轻,临靠近他病床前时顿了顿,摒息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听到床帘里面有任何动静,这才静悄悄地摸了过去。
她果然还没有醒……
微暗的室内,这时隐隐飘浮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五官清朗而深邃,就算头顶上还缠着染血的纱布,也丝毫无损他的俊美。
那双平时看向她时永远冷冰冰的眸子,此刻安静地闭合着,将其凛烈的锋芒掩在其下。
一个刚刚手术完的患者,明明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其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却仍旧令人望而却步……
郁陶心下微然,这十几年来深埋的爱意又沉沉浮上心头。
瞬息间,各种狼狈与失望交替着于眼前闪过,一幕幕,刺眼而扎心。
她呼吸一下子沉了,甚至下意识紧闭上双眼,仿佛闭上眼了,那些可怕的片段就不会再‘看’见。
心头澎湃,她气息不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复才重新睁开明眸,如水的眸光淡扫过病床上的言寄声。
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她又上前了一步,极小极小的一步……
但离他越近,她便越发地感觉自己心跳如擂。
不受控制,她越靠越
近。
失了锋芒的男人安静地睡在那里,他的睫毛很长,微微抖动时像两打长长的黑刷子。
低下头,二十公分的距离。
她贪婪地呼吸着本属于他的空气,贪婪地……
这个曾经无数次闯入自己梦中的男人,这个曾经无数次伤她心,惹她哭的男人,似乎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地安静。
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心也不曾松开半分。
心疼的感觉,又弥漫上心尖。
郁陶忍不住伸手,微暖的指尖想悄悄抚平他的郁闷。
一点,一点,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再一点,一点掠过男人的眉头,额头,鼻头,直至最后,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片紧抿着的薄唇上。
记忆中的火热,那些心痛的纠缠。
黑暗中,他沙哑的声音,她流过的眼泪,仿佛能全部透过他冰冷的唇片投射回她的记忆里。
郁陶的脑中炸开一道道雪亮的白光,恍恍惚惚地,全是些汗水淋漓的画面,还有仿佛能刻进骨子里的疯狂床事。
倏地,她微暖的手指尖被人猛地捉住……
郁陶猛地睁张,对上他雪顶般的冷眸时,整颗心,不由颤颤抖。
他……他不是没醒吗?
心跳失衡,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郁陶强做镇定:“你醒了?还好吗?有没有晕,有没有头疼?”
“水……”他声音哑得像是破锣,沙纸摩擦着一般。
郁陶试图抽回自己被他紧握的手指,可试了几下都没法成功。
明明是个病人,居然力气还这么大。
郁陶眼眸动了动,轻声道:“你先放开我,我才能帮你拿水啊!”
男人一双黑眸深深地锁着她的脸,似乎有些不愿,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重获自由的瞬间,郁陶直直地大退了三步:“其实,你刚做完手术,24小时内是不能直接喝水的,对你的内脏会有不小的负担……”
言寄声听了先是一愣,之后,恶狠狠地瞪向她,那眼神仿佛在向她质疑:你踏马都知道我不能喝水,还让我放开你的手?
郁陶理所当然地不看他,心想: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