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语道出,屋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许清染不住地眨着眼,甚至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她听到了什么?
傅沉礼有天阉之症?
那先前在韶光院,傅今安那出斩草除根之术……
思绪至此,许清染忍不住转过头,正好与傅今安对上了目光,后者脸上也带着一丝茫然。
傅今安虽然一直便有所猜测,傅沉礼的身体是有问题的,可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天阉之症。
难怪他这么多年,一直拖着与许家的婚事。
可那董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安国公将在下骗来京城,主要就是为了替他医治此病,这几年却屡次失败。”
许清染和傅今安正因着那阴差阳错的巧合怔愣,祝余却仿佛不吐不快一般,忽然加快语速,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直到前些日子才终于有了些进展,可那药物还没完全研究成功,安国公便急着吞服,还过了量,后果,后果怕是不好……”
那日不等祝余把话说完,傅沉礼便自作主张将两粒药一起服下,严重超过了祝余算好的剂量。
那药成功的几率本就不高,祝余只能仓惶逃出了国公府,从后来几日傅沉礼派出手下接连不断的追杀来看,效果定是糟糕至极。
这还不算,祝余为了逃命,还骗着傅沉礼服下了蒙汗药,以傅沉礼睚眦必报的性子,眼下便是祝余回去跪地求饶,恐怕也不管用了。
想到这儿,祝余忍不住咬了咬牙。
“傅大少恐怕不知,您这次发作得如此剧烈,是因为安国公加大了药量,这药,这药本就是安国公专门替您调配的,先前毒性还算平衡,可经此一回,您体内的毒素已经紊乱,若是不早些彻底拔除,恐怕之后的发作便会更加凶险!”
除了一身医术,祝余也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便是这投诚的话,听上去也多少带着趁火打劫的意味。
可他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傅大公子,恕在下直言,您身上的毒是我专门调配的,天下怕是也只有我能解,只要您能帮我救出家人,日后,日后祝余可以听任大公子调遣!”
闻言,傅今安回过神来,望着祝余的目光仍是平静的。
“祝大夫此话当真?”
“保证当真!”
听着祝余言辞凿凿的回答,傅今安却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冷漠。
“我能相信你吗?”
相信一个曾经为傅沉礼办事,还亲自给傅今安下毒的人?
闻言,祝余猛地抬起头,忍不住感到一丝绝望,却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在下必定对傅大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祝余刚刚背叛了傅沉礼,这话他自己说来也感到有些心虚。
果然,傅今安又笑了一声。
“祝大夫的肝胆在下不敢收,你看这样如何,你替我解开身上的毒,我保下祝氏平安,待此间事了,你便离开京城,再不出现。”
听着傅今安的要求,祝余瞪大双眼,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傅今安所说,便是他梦寐以求的!
几年来,祝余做梦都想离开京城,祝家世代出世,早就格格不入,祝余不得已生活在其中,繁华热闹早就成了喧哗浮躁。
“我,我同意!”
迫不及待地喊出了声,祝余连连点着头,看向傅今安的时候,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光。
傅今安不由得又愣了愣,似是对祝余这般外放的情绪有些不好适应。
祝余毕竟是傅沉礼的人,傅今安不想用,但也不至于做出斩尽杀绝的举动来。
祝家在岭南甚是有名,据说颇得当地百姓爱戴,傅今安也不想给自己树这样的敌人。
各自安好便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是傅今安没想到,祝余好像一点儿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等再一想祝家的背景,傅今安又释然了,摆手让苍林将祝余领走,暂时在山间别院安置下来。
一场混乱有惊无险,还有不少意外收获,待祝余跟着苍林离开,屋中便只剩许清染还站在原处。
身边一片安静,傅今安却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许清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着自己现下的模样,傅今安皱起眉头,忽然便生出了一阵急迫,想转过身去。
无奈他身上的毒性虽然被暂时控制住,却仍是让他浑身无力,连翻身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光如此,方才被他刻意压住的疼痛,也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阵阵不适来得太快,傅今安须得死死咬住唇瓣,方才不至于在许清染面前呻吟出声。
只是这般,落在她眼中也足够狼狈了。
“你,你出去!”
忍耐片刻,傅今安还是轻声道出一句,声音中的痛苦根本掩饰不住。
他也没看到许清染眼底的冷光,见着傅今安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却仍是要开口驱赶自己,许清染皱起眉头,不光没有照办,反而还大步走到了傅今安身边。
方才他清醒得很快,那些黑衣人只来得及匆匆清理了一遍血迹,眼下仍是到处一片狼藉。
更别说这张一看就别有用途的铁床,还有躺在上面不能动弹的傅今安。
入目每一处都让傅今安越发觉得自己狼狈不堪,看着许清染走到近前,他沉默着将脑袋别开。
见状,许清染也停下了脚步,隔着两步的距离,问话时声音很轻。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站在屋中旁观了全程,傅今安除了对傅沉礼是天阉的消息有所反应,余下无论祝余说了什么,都是一副淡然模样,甚至算的上是胸有成竹。
得知自己被下毒,怎么也不该如此,除了傅今安早有打算,许清染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她紧紧盯着傅今安的脸,果然,听到自己这话,傅今安的睫毛不安地快速颤动了两下,随即眼睛也垂了下去。
“是。”
既然被许清染猜中,傅今安也不再隐瞒,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