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风寒的名头是傅沉礼塞给许氏的,便是她再不想,这会儿也绝对不能让章太医说出没事的话来。
借着咳嗽的动作抽回自己的手,许氏越发咳得厉害,傅沉礼也趁着没人关注,飞快地瞪了傅今安一眼,沉声道,“佟嬷嬷,快去将老夫人惯用的药丸拿来!”
佟嬷嬷也得跟着演戏,扭头跑得飞快,傅沉礼又忧心地上前两步。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药来就好了!”
许氏倒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似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沉礼隔着纱帘一把攥住了许氏的胳膊,这才转头又看向章太医,“太医,不知我娘究竟是怎么了?”
他是明知故问,好在章太医经过方才那一遭,也知道了这位安国公的意思,捋了捋胡须,慢悠悠地开了口。
“安国公莫慌,老夫人是吹了些冷风,激动之下容易反复,待在下开张药方,先喝几日试试。”
国公府是傅沉礼的地方,章太医还要在此停留,没有把话说得太绝,闻言,傅沉礼悄悄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瞒过去了。
“多谢太医!”
“老夫人,药来了!”
佟嬷嬷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捏着一粒山楂丸,将其喂进了许氏口中。
感受着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许氏的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她这是在欺君啊!要掉脑袋的!
可是再怎么腹诽,这戏也还是得演下去。
吃完山楂丸,许氏便渐渐“恢复”,咳嗽声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声音越发虚浮无力。
见状,众人也纷纷提出告辞,吉祥公公走出了寿竹轩,又忽然回过头,朝着那黑漆漆的屋中看了一眼。
论起在宫中讨生活,章太医的经验远远不如这位丰富,方才连章太医都能看明白的局势,落在吉祥公公眼里,便更是小儿科。
这国公府中,当真是有些古怪。
难怪圣上要注意。
“公公?”
傅沉礼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吉祥公公闻言回过神,朝着他露出一个淡到几乎没有的微笑。
“咱家有些走神,走吧国公爷。”
看着吉祥公公盯着寿竹轩若有所思的模样,傅沉礼忍不住心里发慌,只能强行遏制住情绪,佯装镇定将人送上了回宫的马车。
望着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傅沉礼收回目光,刚要朝着寿竹轩折返而去,却被一个手下拦住。
“主子,董姨娘要见您。”
“她又想干什么?”听见这位的名字,傅沉礼的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
手下低着脑袋,细看之下,似乎正在隐隐地颤抖着。
“董姨娘说天气转凉,给您织了围巾——”
一听又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傅沉礼顿时耐心尽失,丢下一句让她等着,摆手抬腿刚想离开,却又被手下拦住了。
“董姨娘眼下正在鸿文轩,她说,要等到您回来为止……”
抬起头,手下眼中带着一丝为难,“主子,董姨娘执意要留下,书房那边,小的们有些不好拦。”
傅沉礼低下头,看着自己染上墨痕的右手,方才得知傅今安回到府中,他出来的太急,书房里还没收拾,若是让董盈霏闯进去……
“走吧,去鸿文轩。”
“老夫人。”
傅沉礼无可奈何地前往鸿文轩与董盈霏纠缠的时候,寿竹轩里,许氏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猛地睁开双眼,甚至控制不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才众人离开,唯独将章太医留在了院中,佟嬷嬷带着他到药房抓药,这会儿屋中应该空无一人才对。
她怎么会听见傅今安的声音?
可等许氏抬起头,看着站在床外的傅今安,她先是愕然,随后又变成了恐惧。
“你,你能动?”
先前众人进到屋中的时候,许氏虽然不曾一一细看,可却对傅今安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模样印象十分深刻。
傅今安并未出声应答,而是又向前走了两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许氏做出了证明。
“老夫人为何这般惊讶?毕竟,您也没有风寒入体。”
一直走到床头,傅今安才轻声开口,语气里没多少情绪,却仍是让许氏越发紧张。
“你想做什么?”死死攥住床单,许氏皱着眉头问道。
傅今安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好与许氏视线齐平。
“老夫人莫慌,今安来此,只是为了向您讨要一样东西。”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许氏闻言却不由得越发提心吊胆,“什么?”
“许大小姐的婚约信物。”
随着傅今安的声音响起,他也将两样东西推到了许氏的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订婚书,还有傅沉礼的玉佩,许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许清染这是在山间别院和傅今安联手了?
麻烦。
这个念头一出,许氏的眉头便紧蹙了起来。
如今国公府的这些事情,皆是因傅沉礼执意要娶许清染而起,就连许氏将许清染送到山间别院的时候,也没想过,她的儿子能执着到这种地步。
可傅沉礼越是非许清染不娶的态度,许氏便越是不能让他如愿,否则只会给国公府带来无尽的麻烦。
既然她断不了儿子的念头,那便只能费点力气,让许清染消失了。
左右总督府早就不存在了,许清染身为许静涛的女儿,多在这世上苟活了这么久,也已经够了。
虽然有些无情,但为了傅沉礼和国公府的未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这个主意,许氏已经盘算了一段时日,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手,却没想到傅今安今日到来,倒是给她送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只是一个月没有往别院传消息罢了,许清染便这般急不可耐?
虽然希望两人能解除婚约,可许清染这番透露着急切的举动,又让许氏万分不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