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一下就冷起来了,就连院子外那点初初冒头的绿芽也不生了,外出手上都带着汤婆子。
屋子里也要烧炭火了,可管家送来的炭质量一般,有些还都已经碎成渣渣了。
裴知微让他们去外面买点无烟炭来,准备来京城之前,叔父叔母将父母生前的东西全部折算成银子和京城的宅子田地里,甚至还额外添了很多,算作嫁妆。
他们都很清楚,此次一别,说不定就是永远了,能不能看到自己成婚都还不一定了,所以裴知微手头上有的是钱。
来了尚书府,祖母给的东西和银钱也不少,买点炭火之类的要不了几个银子。
裴知微披着白色大氅,脸颊都有些冷,眼下还是过于冻人了,急匆匆的朝祖母院子走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锦月掀开湖绿色绸缎门帘,二人快速进去了,屋内暖烘烘的,瞬间将一身的寒意驱散,她将大氅解开,里面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雪缎,衬托的肌肤愈发雪白了。
“祖母。”
老太太坐在炕几上,上面是暖烘烘的,见她来了,眯眼直笑:“快上来坐吧,喝口热茶驱寒。”
裴知微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锦月,王嬷嬷给她也端了一杯,锦月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
“不知祖母叫我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楼太傅的公子给你送了药材,那天在海平郡主府上还跟着你出来了,京城到处在传这件事了。”老太太说话间隙看一看低头吃茶点的孙女。
熟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可看着面前这番景象倒觉得美人无论何时都很有韵味,自己这个孙女,长相完全随她母亲,活脱脱一美人坯子。
裴知微沉默片刻,开始酝酿怎么说,但她知道祖母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的,说点虚头巴脑的话反而显得假模假式。
“祖母,楼公子很好,就是不知他家中能不能看得上我。”
老太太大手一挥,无比豪横:“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楼太傅和其妻子正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的婚事,可二人婚后每次相处跟上战场似的,闹得是不可开交,满京城看他家热闹。”
见女孩和屋里几个丫鬟听得入迷,老太太得意地喝了口茶水,继续道。
“所以楼夫人连孩子都不怎么管了,虽说还住在一起,但院子隔得远远的,他们家最是讲究真心一说,真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和楼公子情投意合,其余的什么也不用管。”
裴知微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想嫁过去了,她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语气喃喃:“我的运气就这么好。”
老太太心疼地笑了,亲昵地抓住孙女的手,眼中是慈爱的目光:“说什么了,这孩子,你要是和楼公子成了,真是美事一桩,楼公子才学人品相貌样样都好。”
继而开口:“等宴会那天,你打扮稳重些,我叫你舅母带着你去拜访楼夫人,那人真是极好的,要是合适,嫁妆之类的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你喜欢他吗?”
裴知微有些茫然地看向老太太,回忆和楼公子的相处,二人不过见了短短一面,现在却要谈婚论嫁,总觉得太快了。
但这人真是再好不过,她不确定自己错过了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抓住。
“应当是喜欢的。”
“也不必太着急,慢慢相处看看就是了。”
“是。”
裴知微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开心多了,身旁的锦月也是,心头最大的顾虑放下后,人都轻松不少。
眼下太阳也出来了,甚至都不急着回院子了,在傅行简的不守规矩下,那处院子也不是个安心地,只想赶紧出去,自立门户之后,就在没人敢随随便便闯自己得院子。
锦月俯身朝湖里看,脖颈处也围着一圈好看得兔毛,她这套衣服可是新做得,自然无比珍惜:“姑娘,你瞧那鱼长得可真好啊。”
裴知微也是惊奇,金鱼张开圆鼓鼓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格外惹人喜爱:“是哎,等我们离开尚书府了,也在院子里养金鱼。”
“小姐,那你还要给我做一套新衣服。”锦月急忙道。
裴知微捂住嘴低低地笑出声,手指轻点她的额头:“每月一套都可以。”
才福去表小姐院子里扑了个空,得知对方来了老太太这里,又着急忙慌地赶回来,远远看见赏鱼的两位,大喘气道:“表小姐,表小姐,找您半天了。”
锦月急忙询问:“这么了,如此着急。”
“楼公子,楼公子来探望您了。”
二人相视看一眼,眼中皆是带着笑意:“楼公子现下在哪里。”
“在老爷院子里,表小姐快去吧,楼公子等许久了。”
“才福谢谢你。”
裴知微说完,锦月就上赶着递银子了,才福嘴角怯懦几下,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没骨气地将钱收了。
看着表小姐走远,也只有这时他才敢看一眼表小姐,府上的人从来就拿奴才不当数,他这种最末等的奴才更是如此,也只有表小姐每次都细生细气的说话,还给赏钱。
看着手中的碎银子,够换两吊钱了,眼下冷了,买点碎炭柴火烧烧,不然冬日连热水都没的喝。
楼廷文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敞,腰间搭配鹅黄色的腰带,他出门前特意将自己好生收拾一番,虽然还没见到知微,但一想到不知何时就来,心中总是带着念想的,眼下正在一旁研墨。
傅鹤至狭眼瞥了两下紧张的青年:“你中意知微,可与家里商议过了。”
楼廷文起身恭敬的行礼随后才开口:“我和母亲已经只会过了,眼下父亲在江南巡抚,等回来时必定第一时间告知。”
这人清俊之姿容,犹如一株挺立的青竹,楼家是读书人家,楼太傅更是清正廉洁,二人在官场上虽然颇有微词,但几代累积下来的读书人家,更是招人喜爱。
可这楼挺文一向是京城青年的翘楚,打听他的人不知凡几,为何看上了知微,但傅鹤至想道女孩不俗的容貌,暗自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