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想着,郭盟如果就这么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但郭盟偏偏运气好,这样都没死掉,躺了一个多月后,病竟渐渐地好了起来。
他的病一好,苏锦添便赶他走,可郭盟偏不肯走。他每日忏悔,声称火烧白鹿台那日他也是身不由己;又含着泪说,要杀自己的人是他亲爹派来的。他如今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他的锦娘。
苏锦添承认,当时的她太孤单了,能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她,她真的好高兴。
渐渐地,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讨厌郭盟了,她相信了他的忏悔,相信了他的被逼无奈。
最终,苏锦添原谅了他。
第二年的春天,郭盟和苏锦添没拜父母天地,在一棵盛开的海棠树的见证下,结发为夫妻。
又过了几个月,苏锦添怀孕了。
初为人父的郭盟欣喜若狂,待妻子更是加倍的好。
他用木材制作了一张婴儿床,每天思考着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每天晚上,他都会一手揽着妻子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日渐隆起的肚子,温柔地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说话。
那时的苏锦添以为,她真正地拥有了一个家。
但苏锦添这一辈子,每次都是在美梦做到最好的时候被迫醒来。似乎所有落到她手上的好东西,若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便也注定是不会长久的。
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郭盟下山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几乎每两天就要进城一次,每次回来时,身上都有一股很淡的胭脂香。他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并声称是自己打猎换得的。
但苏锦添不傻,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郭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那日,疑心已久的苏锦添终于偷偷跟着郭盟进了城,在一家胭脂店里看见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着才不过十七八岁,一身桃红色锦绣长裙,戴了满头的珠钗,大眼睛雪亮雪亮的。她在脸上抹了点胭脂,转头问郭盟觉得怎么样。
郭盟笑着点点头,说,你如何妆扮都是最好看的。
一旁的几个女人看着这一双男女,小声嘀咕着:“那不是太守家的千金吗?我最近总看见她身边跟着这个男人,他俩莫不是一对?”
“你没听说啊?太守正在招上门女婿呢,这太守府的大门都快被踩塌了。”
“太守千金别是看上这小子了吧?俊是俊了点,但你瞧他穿的这穷酸样,啧啧啧。穷小子还想娶千金大小姐?我看他是想一步登天吧!”
“要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能同意入赘吗?太守就这么一个女儿,哪儿舍得送给到外人家里啊。”
苏锦添背对着那对男女,握着胭脂盒的手不住地颤抖。
两个妇人聊够了天,瞥了眼面前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到底买不买?不买可别给我碰脏了,这盒胭脂可贵着呢,你买不起的。”
苏锦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灰色麻布衣裳,扔下胭脂盒,头也不回地跑了。
当晚,苏锦添故意问郭盟,为何身上有胭脂的香味。郭盟头也不抬地说,许是路上撞到了一位妇人,无意中沾上的。
她没再多问,将郭盟的衣服扔进水里,拼命搓洗。
一连失眠了几日后,苏锦添摸着自己的肚皮,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要离开郭盟。
若这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她就将孩子送给郭盟和那女人,自己独自离开。虎毒不食子,这是郭盟的亲儿子,即使那女人不喜欢,也一定不敢动这个孩子。
若生出来的是个女儿……那她就带着女儿一起离开,即使未来吃再多的苦,她也一定要将女儿好好养大成人,绝不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样决定了以后,苏锦添不再为郭盟的变心感到痛苦,她只是耐心等待着,等待着孩子降生,和郭盟一刀两断。
可即便苏锦添的心愿已低到如此的程度,老天爷却还是要一脚踩住她的头顶,将她狠狠碾入土中。
怀孕的第五个月,某日,郭盟清晨下山后便再也没回来,苏锦添等到深夜,没等到那个同床异梦的丈夫,却等来了那日在胭脂店看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