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动过了。
…………
“你是什么人?”那清瘦的男人问她。
“我是什么人……”她呢喃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
她被困在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
他看到了她眼底带着的迷茫与疑惑,再看看这四周的环境,他不由得震惊她的年龄,还是,她根本已经不是人了……
正想着,就见她身上的藤蔓突然收紧,原本饱满的藤条从根部开始突然变得干瘪,最后成为一只枯条,掉落,就好像被吸干了汁水。
她慢慢地放下两条双手,身体缓慢地动着,像是僵化四肢的病人在做复健,往前刚走了一步,两条腿由于太久没有运动,让她不自觉地摔倒在地。
她却没有急着爬起,而是干脆躺在地上放声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倒在旁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身为张家人,早已没有了感知情绪的能力,可他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股巨大的悲怆。
她分明是在笑,眼里却不自觉地带着泪花,笑到最后变成了呐喊,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悲伤。笑声在这洞里肆意地回荡,显得凄清又苍凉。
有多久,她已经记不清过了多久了……
而在今天,她终于自由了!
心里的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快要冲破胸膛,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暴戾,侧过脸看向那个男人,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谢谢。”
那男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接着他便看到她缓慢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伸出苍白纤瘦的手轻轻地抚在他的左脸。那张明艳清冷的脸离得很近,她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也直直地注视着她,脸上的那双手很冷,却意外让他心里一颤。
脸颊微微发热,有一股莫名温暖的力量仿佛注入到身体里。他感到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减轻,这样的放松对一向保持谨慎的张家人无疑是致命的。更别提他已经听到了那伙人的脚步声因为笑声而逐渐靠近。
他黑沉沉的眸子凝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睛,凝望了许久,看到的始终只有淡漠与平静。
罢了……
下一秒他便不由自主失去意识,往前倒在她身上。
她把他静静放平在地,这男人模样长得倒不是一般的俊俏,眉眼冷峭,皮肤苍白,面容消瘦锋利。
就是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倒不是正常人能有的,身体里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仔细看他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按理说应该更快,但或许是因为他血脉的原因愈合得慢一些,不过也足够了。
她可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起身慢慢地走出洞口,抬起手施法召唤附近的鬼魂……
————
等到那男人醒来,已经是夜晚了。他在自己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从未睡过像这样的好觉,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全部愈合,不由得暗自一惊,环顾四周却发现没人。
“你在找什么?”
他下意识眼神一厉,准备攻击来人,不曾想却看直了眼。
不知她去哪换了衣服,只见她一袭血色罗裙,肤白如雪,墨发如鸦,神色清冷端庄,手里却抓着一只野鸡抱着衣衫,正兴味地看着他。
“找你。”他沉声说道。
她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追你的人已经被我解决了,把你的衣服换了,顺便解决掉它。”
她冷声说道,把东西和手里的野鸡递给他。
他眼眸微闪,看着她一动不动,看样子没打算出去。随后背过身垂下眼眸,迅速脱掉破烂的衣服换上。
她看着他倒不是对男人的身材感兴趣,只是想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不过很可惜没找到,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
“张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什么?”她刚刚在发呆,没听清。
“张景行,我的名字。”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站起身紧抿着唇,黑洞洞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楼姒,字宓姎,神乡人,可以叫我宓娘。”神乡的百姓都这么唤她。
她转身面对着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从小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让她不由得眼神一顿。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想来算是扯平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她猩红的眼里闪着一丝短暂的疑惑。
“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
“清末,应该说民国。”
什么?民国?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她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悲凉,想来也是,都过了这么多年,神乡早该没了。
“被人出卖,路上被追杀,走投无路,误打误撞跑进来的。便逃到了四川。”
他大概已经猜到她遭受了什么,被囚在这洞中不知年月,就算还是个人,也不能算正常人了。
不由得想到自己,跟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个在洞里,一个在名为“张家”的牢笼里。
他本是在西藏执行任务,不想途中突然有人叛变杀了同行的其他人。他们张家之中出了叛徒,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万幸,自己还活着。他厌恶张家那一套套毫无人性的规矩,却又知道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归宿,逃不开的宿命。
他得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你有秘密。”
他蓦地看向她。
她却不再与他对视,注视着他手上烤着的野鸡,不知道他怎么升起的火。扯过裙摆铺坐在石头上,这可是她询问了小鬼跑了好远,去墓里找的不知是哪个公主夫人的。
这服饰倒是和她以前的差不多,勉强入眼,红色深得她心。但她全然不知这副装扮放在现在人眼里,无异于怪胎,毕竟谁穿得像个穿越的古人呢……
“我好看吗?”
她猩红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