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道,恐怕不行。
路上她已经知道了张海天他们现在联系不上南部档案馆,估计出了状况。
他们都不是愚蠢的人,恐怕他们张家人之中有人出了问题。
暗中四周有些视线正在紧紧地缠住她,像是探究又像是监视,或许目标不仅是自己。
突然,她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宽大的袖口里凭空出现了一只红蝶,她正要放飞,视线却在人群中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街头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地就像正在等待死亡,背挺得很直,头发乌黑,穿着一件简练的白衬衫,那双清墨深邃的眼睛就这样望着她。
今天天气很好,张海侠独自推着轮椅正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逛着,明明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观察力很敏锐,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地就锁定了人群中的那个张扬的身影。
他的鼻子很灵,几乎能够捕捉到附近任何的陌生味道。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很难形容那味道给他的感觉,脑子里唯一觉得合适的词就是“死亡”。
下一秒他又释怀了,大概是最近死亡一词听的太多了吧。
几天前去的东街头那个降头师说他已经治不好,而且快死了,还会变成妖怪。
说他不是死在腿上,而是死在他应该死的事情上。
……随便吧。
他没什么牵挂,就是唯一一点就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好友,以后没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大概以后没人会嫌弃他身上的烟酒味了。
心绪收回,他看着站在街道的那两个人。
在这个年代她穿得实属少见。
其他人不了解但他不可能不熟悉,毕竟这般“古人”打扮,说一句疯癫也不为过。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何而来。
无论是气场还是外在,从脚底的金丝勾边红布鞋,到头顶的玉簪,这样的人都属实与这里的一切太过违和。
她好像一缕烟,携风而来。
飘然,疏清。
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应该出现在某位大家的笔下,藏于传世的画作里。
周围的人蠢蠢欲动,那双特殊的眼睛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在乎。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气中突兀地相撞。
……
他就这样看着她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他面前。
“死亡”的味道更明显了。
不知为何,当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
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只见她静静地抬起胳膊,洁净白皙的手掌指节之间穿插着丝丝红线,隐没于袖间不知所踪,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只形如枯叶的红蝶,犹如她一般的火红。
它的翅膀还在小心地扑闪着。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神色放松,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仅是张海侠,连张海天也懵了一瞬,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就像一块安静的木桩。
“……”
“这么热闹?难怪把你给勾去了。”
一个略带调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一侧响起,大踏步地走向这边。
张海侠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穿着一身军装,面生邪相,眉间看着却是一股媚意,一双勾人夺魄的丹凤眼带着笑意,身形高挑,四肢修长,但却有种不着调的感觉。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因为她的视线却没给来人分毫,只是几近固执地摊着手,平静地看着张海侠,在等着他的答案。
“一只蝴蝶,怎么了?”
张海侠这才出声,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自己,明明他们都不认识,这番行为处处透露着怪异。
“不,是一只死亡的蝴蝶。”
在场几人注视着她的动作,张海侠就这样看着那停泊在掌心的蝴蝶下一刻飞到自己的手背上,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然后蝴蝶变得干枯,甚至不用风吹,就消失在空气中了。
“你想说明什么?”
他很聪明,估计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是他已经不抱希望,没有人能给他希望。
“化枯为荣,化死…为生。”
她能看到,他的灵魂即将远离,代表着他不久后就要死了,但他来了。
“化死为生……你知道什么?”
张海盐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如今一听是关于海虾的事,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认真。
刚才远远地瞧着,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看这穿着,以为她是从哪个墓里跑出来的粽子,没想到这“市井疯癫”除了他,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合适的。
她这才分出心思看向旁边的人,约莫半分钟后垂下眼眸,又看向坐轮椅的人。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还没等碰到张海侠,却被旁边张海盐阻拦,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海天也迅速上前格挡,交手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震惊。
“不要紧张,这位应该也猜出我们的身份了,信不信随你,我只是想替你……看一看。”
张海侠与张海盐交换了一下眼神,张海盐收回了手,看着两人的动作,面色带着一丝凝重。
张海侠只觉得脸上的那双手好冰好凉,就像是高山上的雪。
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热起来,而瘫痪的下半身也有了一丝久违的知觉。
自那场爆炸之后,他为了保护海盐,自己被炸的半身不遂,捡回了一条命,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份痛苦。
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脸上冰凉的触感消失了,他的心却跟着一块凉了下来。
“我有点累了,能换个地方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