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梅苑,英语担忧地凑了上来。
“兰苑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小娘你没事吧?”
宋今纾摇摇头,回了屋子里。
日前搬进来的海棠花,浇了几次郭氏送过来的补药,上面的花儿骤然凋谢,如今树也已经半死不活。
就如同郭氏。
或许是早知这些人物的结局,如今身临其境地去感受,竟还生出了几分唏嘘。
一个困在后宅八年之久的灵魂,终于得以解放。
宋今纾忽然没了胃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渐渐阴沉下去的天色,思绪纷乱。
傍晚,京城下起了滂沱大雨。
一阵阵狂风卷积着雨水,似乎要把这房顶都给掀了。
树被吹得险些拦腰折断,大大小小的树杈落了一院子,一片狼藉。
梅苑有几处地方似乎没修缮好,如此这般大雨一来,瓦缝里竟然在漏水。
英语和云青居住的地方漏得更严重些,床铺已经睡不得,就都守在了宋今纾床前。
雷声渐大,闪电缭绕,房顶上的砖瓦也被掀落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宋今纾有些怕,当真担心一道闪电过来把自己直接劈死了。
云青胆子也小,守在宋今纾身侧。
英语稍微好一些,拿着木盆放在屋子里漏水处,又将窗子用柜子堵严实了。
点燃了的烛火被三番五次吹灭,最后索性不管了。
宋今纾望着这黑沉沉的一团夜色,伸手不见五指,被一股无力的寒凉席卷了全身。
明明是穿书,早知故事走向,她却还是有种握不住自己命运的感觉。
身如雨中浮萍,有朝一日的她,会不会也犹如那瓦砾般,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下半夜风雨初歇,宋今纾没什么困意,却还是强逼着自己眯了一小会儿。
天亮后,她看着屋子和院子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
王妃已经组织好工匠修缮各处,女眷为了避嫌,暂且都去内院正厅或者冬雪阁避一避。
张元容如今养着孩子,居住的冬雪阁里里外外都是最好的,一场大雨自然不会有什么损伤。
宋今纾去了内院正厅,她到的时候,正听里面的人议论着郭氏的事情。
王爷原本留了个吩咐,意思是给郭氏修个坟冢,也算全了死后仅剩的体面。
她毕竟伺候了几年,也不好让外人落了口实。
可郭氏尸体运出城,刚好赶上这场暴雨。
下人为了保命,就近将她丢入乱葬岗便匆匆赶回复命了。
张元容自然没有怪罪,今日一大早还派人过去看了,说是尸体已经找不到,应该被昨夜的泥石覆盖。
到此,便彻底结束了。
相比较而言,如今刚有孕的裴氏则是春光满面。
当着席氏的面,细说着今早王爷对她的关怀。
没过一会儿,清风更是亲自来请她去前院陪着王爷用饭。
她一走,沉默的席氏缓缓抬眸,找了个借口去小花园散步了。
宋今纾定睛一看,今日在场的人,除了刚走了的裴氏、席氏,角落里还有个不起眼的姑娘。
她相貌不错,只是打扮得十分朴素,安安静静地端着盏茶坐着,不主动同别人打交道,也不掺和什么纷争。
宋今纾大概猜到了她是哪位夫人,也没上前去打扰,也找个安静的拐角坐下了。
午膳时,席氏也回来了。
几人围着八仙桌坐下,并无任何多余又客套地交流,饭桌气氛一时诡异,宋今纾也没吭声。
饭后下人收拾了碗筷,不多时,下人前来通禀,竹苑、菊苑已经检修得差不多,请她们二人回去。
宋今纾目送她离开,在内厅足足坐到傍晚,并不大的梅苑才修葺了个七七八八。
回去的路上,英语忍不住嘟囔。
“菊苑足足够两个梅苑这么大,修得倒是比我们快多了啊。”
“慎言,”宋今纾皱眉,“身份不同,尊卑有序,本就理应先顾着她们,哪有我们越过夫人的道理?”
这话说完,宋今纾的脚步微顿了一下。
昔日并不懂古文措辞的自己,如今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她面色如常,只有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情绪。
府里前前后后所有东西修葺好,足足过去了七八日,好好的一个端午就这样耽搁了。
京城的天气倏地炎热起来,晌午的太阳实在晒人。
又下了一场小雨后,宋今纾对府里的动静翘首以盼。
真正的风雨要开始了。
五月十四这天,夏至将临。
张元容正忙着夏至节的事情,骤然听闻了秋栏阁出事的消息。
裴氏不知误食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见了红。
王爷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命府上大夫赶紧诊治,同时让清风入宫,托贵妃娘娘请一位太医过来。
张元容停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到的时候,秋栏阁院子里正传来大夫的叹息声。
“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两个月,尚未坐稳,竟有人在她的药膳里加了藏红花。”
“此药极其珍贵,能活血化瘀,治的是产后淤血,孕中女子怎能服用呢?”
张元容若有所思地垂眸,随即步入院内,便听到了萧定祁压抑着怒火的冷声。
“太医马上就到,你暂且进去照看夫人,先把局面稳住。”
他对着身边高个子的侍卫玄乙继续吩咐。
“给我去查,藏红花不是寻常人能接触到的东西,务必把这样东西的来源查清楚!”
张元容走过去,给他递上一盏润喉的茶,声音温和有力。
“不光要查,还要大动干戈,让府上的人心中有些忌惮,不敢再做出格之举。”
萧定祁颔首,“确实,玄乙你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做。”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平复着躁乱的心,担忧的目光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