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巴掌落下去,却没落在苏可久脸上。
是杨烟推开他,硬生生受了萧玉何一巴掌。
她的嘴角渗出血来。
萧玉何手掌还在发麻,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苏可久也怔在那里,一些宾客听到声响,悄悄转过了头。
“打女人哦。”窸窸窣窣低语。
萧玉何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
杨烟怕引起更多骚动,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苏可久也跟了过去。
萧叶山瞬间明白定发生了什么,却只笑着离席安抚宾客。
众人一看尚书还在谈笑风生,那应该没什么大事,现场重又喧闹起来。
走到门外连廊无人处,杨烟才道:“萧大哥,你消消气。哥哥晚上还要洞房花烛,不要叫嫂子见了担心。”
牙齿已经染上殷红。
萧玉何心中羞愤,更多的还是委屈,他目光越过杨烟,斥向苏可久:“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竟让妹妹委身于你!”
说罢转身拂袖即走。
“快去解释!”杨烟推了苏可久一下。
苏可久却没动,用喜服袖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血渍:“我带你去找大夫。”
“没事,咬破了腮而已。”杨烟摇了摇头,咽下一口血沫,“待会儿含些药丸就成。”
习武的男子可比皇后下手重太多了,心中只庆幸,得亏她牙口结实。
“你是不是傻?”他又问,“这是我跟他之间的误会,和你无关,你又何必?”
“总不能叫你挨个巴掌再去入洞房吧。”杨烟又“嘿嘿”笑了。
“阿嫣……”苏可久却笑不出来,还想说什么,却又被她推了一把。
“我无所谓,你快去追他吧,去跟他解释。别忘了,‘就在当下,就在此刻’,不要留遗憾!”
苏可久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前后院连接处种了棵高大栾树,枝叶间上坐着的黑衣人便能俯视整座府邸。
此刻他目送苏可久走远,又见杨烟抬手揉了揉脸颊,进屋提了一壶酒和几个杯子出来,自个儿攀到后院池塘边假山上对月饮起酒来。
——
萧玉何却是躲到侧边小院的马棚里坐着生闷气。
“觅知!”忽听到熟悉的声音。
萧玉何抬眸,脸上怒气正盛,眼神中却隐隐有什么期待:“你还想说什么?”
苏可久过来跟他并排坐在稻草上。
隔了半个院子,前厅的嘈杂便入不了耳,耳侧吹着还算凉爽的夜风。
苏可久决定坦诚相告:“觅知,我不想和你因此事心生罅隙。过去,我是瞒了你,我承认我有私心。我自私自利,活该受你厌弃,其实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但希望你能理解我……”
“什么意思?”萧玉何却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拐弯的表述?
“我……我是……”苏可久哏住了,他竟什么都听不懂吗?
苏可久叹了口气,只能说人话:“说了怕你笑话。我心里是有过她,但她心里没我,自然也没你。”
这句萧玉何听明白了,却听得咬牙切齿。
“果然是狗男——”他愤然,但想想这和杨烟又有什么关系呢,“是狗男!”
“不叫她招惹你,是怕你也平白多了无果烦恼。你既已和倩娘订婚,还能做什么?而我又何其有幸有了寂桐,绝不是骗她成婚。未来,我们都能得到幸福不是吗?”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萧玉何不自觉点了点头,又品出不对,他还在生这人的气。
立刻再哼一声表达下不爽的心情。
“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曾欺骗于你,你怎么着我都行。”苏可久又说,“但,阿嫣是无辜的。她根本不知道你对她……”
“闭嘴!”萧玉何堵住了他后边儿的话,“我只拿她当妹子看。”
“你能理解就好。阿嫣以后还会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如果……你愿意……也是你的家人。”苏可久轻笑,“你要不愿意,那就算——”
“了”还没说出口,萧玉何却急了:“怎么着,小道长还成你一个人的了?”
得,苏可久彻底没话了。
“咱们别在马棚待着了,喂蚊子不是?”他又建议,“去院子里逛逛。”
萧玉何虽板着脸,动作还挺诚实,立刻起身跟苏可久走了出去,掀起衣袍和他并肩坐到绽着满树小黄花的高大栾树底下。
融融月光照着满地落花,坐于花间月影中,似乎也有了剖白自己的勇气。
“你想知道我跟她的事情吗?”苏可久问。
萧玉何不说话,他却继续讲了,从七里县见着杨烟的第一面,讲到一起入京科举直到分离,但隐去了萧叶山施压的一节。
他一贯骄傲自持,心思曲折隐秘,即使对杨烟也不曾全然表露,但此刻感觉终于彻底把自己的心剖开了,坦诚给好友,也给他自己。
树枝却不知是被风吹着还是怎的,黄色栾花如雨般淅沥沥淋落了他们满身。
树上的黑衣人影被迫跟着听了那个姑娘这些年女扮男装学艺谋生,并和一个男子朝夕相对的经历。
他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玛瑙吊坠,却怕略一用力,玛瑙便会化为齑粉。
苏可久抬头望向斜在东方的皎洁圆月,对萧玉何道:“现在清风朗月,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这些话只适合现在说,也只能对你说。”
就像不久前的春夜,萧玉何在池塘边对他坦诚一样。
“我这一生得到的情意很多,这里是满的。”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先是我的母亲,然后是……她,再有了你,岳丈丈母,以后还有那么善良美好的妻子陪伴相守一生,足矣。我始终得谢谢你们,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那个姑娘定是知道他孤单,所以努力推着他,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苏可久说完,感觉心也掏空了,只静静地望着头顶明月和栾树。
“我……”萧玉何抚了抚头,想说什么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