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她的安全而在夜里陪她走路。
平平淡淡的景致也因身后安稳的脚步声而变得美好。
即使,这脚步声不能长远地属于她。
而返回来时,冷玉笙的步子变得轻快,仰头很快寻到了北边的天极星。
那个姑娘也在同样想着他吗?他在心底叩问星空。
而像回答他的话一般,空中即刻炸开一朵烟花,接二连三地又有五彩光焰亮起。
焰火也连放三日,这是第一天。
他的瞳仁被光芒映照,恍惚忆起七里县的上元节。
可惜,上回和这回,他都不在她身边。但却知晓,此刻她应该也在同一片天空下,遥望着盛放的花束吧。
——
“公子认错人了。”水灵很快平复好情绪,推开手帕并否认。
眼神里是惯常的不屑一顾。
可不仅眉眼、身形,连声音都一模一样,明明就是张万宁的贴身丫头,怎么非说自己不是?
杨烟一瞬了然,以琳琅骄傲的性子,怎能坦诚自己出了张家后落了风尘?
“水灵姑娘,甭管你是谁,也得给本公子斟杯酒吧,旁人可看着呢。”杨烟把扇子放到一旁。
桌上已经摆好菜肴和酒,她端起酒杯举到水灵面前。
水灵别过脸不去看她,只执壶往杯中倒酒。
杨烟却霍然伸手却将她拽到怀里,酒壶跌落,下一瞬却仿佛被定在半空。
杨烟一边搂住女子,一边不慌不忙地将杯举到壶嘴下,酒壶在空中自动歪身向杯中倒满酒液,又慢慢挪动着自己回到桌上。
李年儿本在认真啃一个鸡翅膀,这会儿惊得直合不拢嘴。
连周边的人的目光不经意间也被吸引过来:“这位小兄弟还会耍把戏?”
“雕虫小技,博红颜一笑而已。”杨烟拿酒杯附到水灵唇边,浅笑,“姑娘舔一口,剩下的我干了。”
水灵脸色臊得通红,还是倔强地撇过头去。
仍然一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
旁侧男人跟着起哄:“小娘子不懂事了,男人花钱不就图个乐子,快嘴对嘴噙杯喝一个!”
而一直转悠的打手已经向她们走过来,怕新来的小姐逃跑或者不会伺候人,盯得很紧。
杨烟靠近她低声道:“有人看着呢,你陪我演一演么。”
水灵双眼含了眼泪,只得认输,轻轻抿了一口酒。
杨烟却眉眼含笑地将杯中酒喝掉:“本公子高兴,赏水灵姑娘。”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进了水灵水蓝色的抹胸里,旁边打手才退了远。
一行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杨烟附耳问:“琳琅,柔儿到底容不下你吗?”
女子终于不装了,摇了摇头:“是公子,娶妻以后,他不要我了。”
张万宁不要她了?
杨烟抚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什么意思?”琳琅抬起了头。
“就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骗了女子抬抬屁股就走。可女孩儿呢,只能独自神伤。”李年儿往肚中灌了碗水,抢答,这诗李秀才教过她。
“谁说不是呢?可恶的臭男人。”琳琅恶狠狠道,“杨公子,我与张万宁势不两立!”
所以,她为了报复张万宁,不惜糟蹋自己?
可……
杨烟心神飘了远,张万宁不是这种人啊,即使容不得她,也会给她安顿好,贴银子好生嫁了。毕竟好些年的情分,怎么可能叫她一人流落京城?
但她还是垂眸笑了笑,松开手叫琳琅坐好,唤她:“水灵,你就陪我喝两杯吧。”
“公子,你来这边做什么?”琳琅又倒了一杯酒捧给她。
“来见娄芸芸嘛,来这的不都是为她?”
“说别人我信,说你,我可不信。”琳琅睫毛挑了挑。
杨烟摸了摸头,讪笑:“果然骗不了你呢,说实话,我是来找眉山公子的。但眉山公子据说叫娄芸芸藏起来了,不得先找她?”
“姑娘可知如何找眉山公子?”她向琳琅脸上凑了凑。
琳琅嫌弃地躲闪,眼神中却莫名起了惊惶:“没,没见过,不知道。”
“哦。”杨烟退了回来,也不多言,只道,“那还是得先买了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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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至,看台上鼓乐齐齐奏起,将众人目光吸引走,两名装扮娇艳的花娘持了卷轴走到台前。
丹青竞价开始了,看客们睁大了眼睛。
只因,每次主持竞价的,都是娄芸芸本人。
吃不着肉的,花钱喝口汤,连汤都喝不上的,皆在等着闻闻香味。
而人尚未至,歌声先闻。
先是冰冰凉凉一段芦管,抚平人夏夜燥热的心事,琵琶筝弦随之清亮而出。
台上燃了薰笼,烟雾缭绕,杨烟辨出是唤作“南朝遗梦”的合香。
红黄二色纱帘笼着的楼梯上传来缥缈婉转歌声:“玉貌香腮天赋与,清姿不假铅华。素芳寻在五陵家……”
一个婀娜身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此刻东北方天空刚好焰火腾起,却被层层楼阁遮蔽,只在惟春阁上空露出一角。
歌声遮住了遥远的混沌声响,朦胧人影也夺走了本应属于烟花的光彩。
人人只屏息等待帘帷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