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翘去内室取了来，裴老夫人拿出那对金丝八宝攒珠钗递向明颜，温声道：“瞧你头上素净，即便年轻，也莫要疏于装扮。”
明颜忙不迭摆手，推辞道：“老夫人，这如何使得。”
“长者赐，不可辞。”裴老夫人不容拒绝道。
“是。”明颜见此，只好恭敬收下。
裴老夫人这才面露满意之色。
那蝴蝶簪则是给裴瑛的，裴瑛又惊又喜，欢天喜地地收下了，心里明白今日得此礼全然是托了明颜的福。
“嫂嫂，你的画作真是精妙绝伦，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纸上活灵活现地跃出一般。”裴瑛由衷赞叹，她着实钦佩明颜，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未曾想明颜竟真能做到。
“哪里，四妹妹过奖了。”明颜不好意思道。
“嫂嫂切莫谦虚，我要是能有嫂嫂一半，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得空时，我能否去找嫂嫂讨教一二？”裴瑛满含期待地询问，她真的挺想学的。
“讨教谈不上，四妹妹若想来找我，我自是欢迎。”明颜微笑着回应。
“莫说瑛瑛，连我也忍不住想要你为我画一幅。”卫夫人说道。
瞧着似是白描，却又与白描不同，明颜画得更具质感，看起来也真实许多，她也想拥有这样的画作。
明颜闻言略感意外，但很快应道：“母亲瞧得上，我十分乐意为母亲效劳。”
虽说相处时日不长，但明颜颇为喜欢卫夫人，其美丽、温柔、大方……比起她来到此地后所遇诸多之人，要好上太多太多。
卫夫人眉眼弯了起来：“那我可就不和你客气了。”
……
下午
逸心院，庭院中裴越身姿笔直挺拔，犹如傲然挺立的青松，那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且耀眼的光芒。
他手持红缨枪，一头乌黑的发丝高高束起，在微风中肆意飘拂。
上午卫夫人说要找明颜作画并非随口一说。裴老夫人思念亡夫，卫夫人又何尝不是？
见明颜果真将裴老太爷画了出来，她便极其希望明颜也为她画一幅亡夫的画像。
于是下午她便找了过来，还带来了裴越父亲的战甲让裴越穿上，这才有了眼前这般情景。
“真好，竟有你父亲当初的风采。”卫夫人笑意盈盈，轻柔地说着，同时伸出手，仔细地为裴越整理起铠甲，接着又招手唤明颜：“颜儿，你过来瞧瞧，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整理的。”
明颜抬眸看向裴越，却见裴越不知何时已将目光投了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
青年的眼眸深邃似幽潭，仿佛藏着浩瀚星辰，又似有着神秘的旋涡，让人一望便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倘若她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倘若她在此前未曾接触过裴越，倘若她是原原本本的明颜，只怕会因这一眼而倾心。
所幸的是，没有那些倘若，她深知自己的分寸，也不会因这一眼而心生涟漪。
明颜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挪开，鲜艳的红缨在微风中轻盈舞动，她轻轻张口道：“母亲，并无不妥之处，现在便可开始作画了。”
“好好。”卫夫人欣然应答，离开裴越走到明颜身边坐下，准备观看。
明颜拿起眉石，开始一笔一划地描绘。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裴越的画像在明颜手中逐渐清晰起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板上的人像从裴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唯一未曾更改的，是裴越的眉眼，只因卫夫人说，裴越的眉眼像极了他父亲。
在明颜看来，她亦能在那张脸上瞧见卫夫人的影子，裴越的长相应是融合了父母的优点。
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长成这样，也难怪云念被拒绝多次仍不死心。
裴越站在明颜身后，画好他之后就不需要他继续站在那里了，此刻他已脱下铠甲换上了常服，深邃的双眸正专注认真地凝视着画像。
关于父亲的记忆，裴越早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连父亲的模样都记不真切，只因裴父离世之时，裴越年仅四岁。
如今父亲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裴越内心的感受十分微妙，犹如一直空白的一页纸终于被填上了属于它的文字，是那种缺失的遗憾被修补的奇妙感觉。
落下最后一笔，明颜转头看向卫夫人，问道：“母亲，如此可行？”
“行！”卫夫人当即给出肯定的答复，明颜完全画出了她心中所想的样子，她兴奋地握住明颜的手说道：
“好儿媳，你说我怎没能早些遇见你呢，我也曾自行画过，可与你的相比，就是差一些。”
“只是技法不同，效果自然也有所差异。”明颜解释道。
古代绘画缺乏光影的运用，又强调“以形写神”，更注重展现人物的神韵和气质，而非单纯追求物体的立体感。
而素描则通过光影和色调的变化来塑造物体的立体感，主打一个写实。
所追求的方向不同，最终呈现的效果自然也就大不一样了。
“说来我从未见过你这种画法，倒是新奇得很，是你自创的？”卫夫人好奇地询问。
“不是，我也是学来的。”明颜回应道。
“教你的先生当真是厉害，竟能开创全新的绘画技法。”卫夫人称赞道，至于对方为何没有将其传扬开来，卫夫人心想那并非自己该追问的了。
提及此事，明颜眼中的光芒仿佛瞬间被点亮，璀璨异常，她笑着点头：“是的，我的先生极为厉害。”
丫鬟端来了刚出炉的点心，卫夫人拉着明颜坐下，一同边吃边聊，裴越则在一旁作陪。
日头西沉时，卫夫人屏退了周遭的丫鬟。
院内只剩三人，卫夫人看着明颜，又将目光转向裴越才终于张口：“有一件事，我一直心有疑虑，如今这疑惑愈发深重，需要由你们来为我解答，我希望你们莫要瞒我。”
明颜和裴越听闻皆是一愣，不禁暗自猜测卫夫人是否是对他们有所怀疑。
“母亲在疑惑何事？”裴越率先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