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抬脚就将御案给踹到丹樨下头去了,那哐啷一声震得底下一干臣子立刻鸦雀无声,就连先前侃侃而谈的王御史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尔等来置喙?”元嘉帝怒道。
那王御史见所有人都望着他,只得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天子无家事!事关我大秦的国本,臣等自当谏言,这才是为人臣的本份。”
“你还有脸跟朕谈本份?难道为人臣子的本份就是不择手段的去打探皇室内闱之私,道听途说的搬到朝堂上来大放厥词吗?你们这些臣子到底在朕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简直比先前孙家养的黑衣卫还要厉害啊,这才几天的功夫皇后再不能生孩子的事儿都知道了,是不是朕同皇后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传到你们耳朵里啊?”
刺探皇帝隐私这可是重罪,王御史立刻跪下道:“陛下明鉴,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这等冒犯天威的事儿呀,陛下!”
秦斐忽然笑道:“你慌什么?朕知道你压根就没在朕身边安插眼线。因为你若是真有这份能耐,那就该知道当日太医给出的诊断是皇后因为体虚,在五年之内不宜有孕,而不是什么子嗣艰难、再难有子的鬼话!”
王御史一听此言,简直如蒙大赦,还没等他把额上冒出来的冷汗擦完,忽听元嘉帝又道:“所以你那一堆不实之言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臣——”王御史下意识的就朝某人看去,可最终还是把那个名字又给咽了回去,情急之下干脆找了个神仙来背锅。“臣,臣是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南极仙翁告诉臣的。”
秦斐眼中怒意更盛,“少把神仙拉出来替你背黑锅,分明就是你故意诅咒朕的皇后!她前日才刚刚生下公主,你们今儿就在朝堂上咒她此后不能生育,逼着让朕广开后宫,打量你们的那些龌龊心思朕不知道吗?”
他这话一丢出来,不少朝臣都心虚起来,纷纷在心里打起了小鼓。其实他们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什么龌龊的心思,连过份都算不上,不就是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吗?这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不都是这样干的吗?
大臣们把女儿送进宫以谋帝宠,而帝王则靠后宫来笼络朝臣,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这其实就是一种联姻,怎么就成了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了呢?
而元嘉帝激烈的反应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大出意料之外。虽然先前元嘉帝已经用行动向他们证明了他对皇后有多看重,可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更宁愿相信元嘉帝是因为皇后腹中的孩子才把她看得跟宝一样,而不是真的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
因为在他们看来,女人不过就是用来传宗接代,侍候男人的一件东西罢了,这人怎么可以对一件东西情深义重呢?
所以一听皇后生了个公主而不是皇子,他们顿时觉得机会来了,管她能不能再生,先把自家女儿送进宫才是正经。他们自以为盘算的极好,先有一人振臂一呼,然后他们再群声附和,合众臣之力,不信就说不动皇帝陛下。
他们本以为这皇后坐月子的时候,元嘉帝正好没人服侍,况且这男人嘛,哪有不喜欢三妻四妾的,何况还贵为天子,只要他们一提,元嘉帝肯定准奏。哪知人家完全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掀桌开骂了。
“你们不就是想攀龙附凤把女儿送进宫来做朕的妃子吗?以为家里出了个皇妃,朕就能高看你们一眼,给你们加官进爵,让你们贪赃枉法不成?”
“做你们的清秋大梦!朕任人唯贤,绝不会任人唯亲!”
“老子告诉你们,想做朕的小老婆,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孤鸿道长曾给朕算过命,说朕命里只能有一个女人,除正妻外的女人只要跟朕一沾边,便会病体缠身,非死即伤。朕当临川王时不是还曾娶了个次妃吗?一嫁进来就怪病缠身,后来在来云南的路上,她被人劫去强娶为妻,那怪病反倒好了。你们若是不怕自家女儿进宫之后怪病缠身,尽管把人往宫里送!”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倒真有打了退堂鼓的。
崔左相见一众同僚全都偃旗息鼓,轻咳两声,缓缓说道:“陛下只怕是误会了,臣等只是希望陛下能广开后宫好开枝散叶,而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闺女给送进宫。我等只是盼着陛下能早得龙嗣,全是为我大秦江山社稷、祖宗基业着想啊!并没有半点私心。若是陛下不信,臣等可以对天起誓,只要陛下愿意选美入宫,充实后宫,凡有官职之家的女子一律不得参选,以证臣等之心!”
不愧是崔相爷,这话说得真叫一个漂亮!群臣纷纷在心里给崔相竖大拇指,就算加了这一条限制他们也不怕,到时候弄鬼的法子多了去了,不过是瞒上不瞒下罢了。
哪知元嘉帝回击的更绝,“谁说朕没有龙嗣了?上苍刚赐给朕一位后嗣,你们一个个的是眼瞎耳聋不知道吗?”
群臣纷纷无语,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又不是儿子,压根就不能继承皇位的,算哪门子的皇嗣哦!
“陛下,臣等方才已经恭贺过您喜得公主。可这自从三皇五帝以来,有皇太子、皇太孙、皇太弟、皇太侄,甚至皇太叔之名,可从来没有立公主为皇太女,由女子继位的先例呀,陛下!”崔左相说出了所有大臣的心声。
“谁说没有过此种先例?西秦时的千古一帝孝高皇帝不就立了他的女儿万宝公主为皇太女,最后传位给她的儿子了吗?朕一向对孝高皇帝仰慕有加,以其为生平楷模,既然他能立女儿为皇太女,凭什么朕就不可以?”
“朕今日就明白告诉你们,朕此生只会有一位皇后,就是发妻周氏,若朕同她此生只有这一个女儿,那朕就在她满十五岁的时候立她为皇太女,如违此誓,有如此案!”
他话音未落,已抽出腰间的宝剑,信手一扬,将先前被他踢倒的御案斩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