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林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可频繁的手汗又将干涸的血迹蹭出了一道道泥印。
程以林下意识搓这手指,试图将血迹从身体上抹除。
然而人血远比他想象的粘稠。
无论他怎么搓,那股血腥味都残留在自己的指尖,无法退去。
值班的女警给他递了一包湿纸巾。
“先擦擦手吧。”
程以林盯着眼前递过来的纸巾恍惚了片刻,许久后才点头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
女警的声音沉着,清亮里带了一丝严肃。
“——这就当是程博士曾经对我的帮助的感谢。”
帮助?
程以林恍惚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女警。
短发剑眉,英气逼人。
光看相貌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您,您是——”
“不记得我不要紧。”
女警低头微微一笑,“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好。”
程以林注意到,对方肩章上挂着两枚橄榄枝和一枚四角星花。
程以林的神色微变。
方才的茫然错愕已经逐渐变成了警惕和防备。
“你到底是谁?”
“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帮助到你。不过现在也不晚。”
女警没有回答程以林,而是自顾自说道。
“程以林你听好了,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叫老乔,他和你是一个镇子出来的,为人善良正直,六年前也是他经办过你和你母亲的家暴案。”
程以林眯眼。
“方才,在场的所有宾客也都目击到,是你的父亲闯进了婚礼的现场试图杀害你的新婚妻子,你为了保护妻子才会拿起身边的刀具进行正当防卫。”
说到这里,女警抬起头。
“无论是任何人问起,你都可以一口咬定,你并没有故意杀人。”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故意杀人。”
“小伙子,有时候对自己不能太自信。”
女警低头浅笑,“你是医学生,遭受过长期的家庭暴力,你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你患有睡眠障碍,这都会让你在辩护中失去优势,所以,如何交代,如何陈述,这其中的任何一环都会影响警方对这个案子的判断。”
程以林的眼神慢慢褪去了警惕。
“警官,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警微微一笑。
“有时候法律保护的不仅仅是受害人,更多时候,他也在为罪犯兜底。这个世界上和你母亲一样的人太多。想要彻底摆脱困苦,势必要铤而走险,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毁掉自己的一生。”
程以林深深地看着她。
女警浅笑着回应。
“稍后,派出所的民警会进来问话。你就把你心里想的好好和他说,经历了这个事情我想你应该也受到了惊吓,如果审问强度太大不舒服,也是可以告诉他们的。”
程以林神色微动。
女警抿嘴一笑。
“对了,你的妻子给你联系了律师,稍后他人就会到。梁律师经验丰富,我想他会帮你做好这个案子的辩护的。”
提起妻子,程以林的表情彻底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手指也不再机械地重复搓走血迹的动作。
“颖然,她,她还好吗?”
女警点头。
“她在照顾你母亲,你放心,你母亲没事。你的妻子很强大,是她替你扛住了这一切。”
程以林松了口气。
“那……”
他踌躇了许久,还是呢喃着开了口。
“他呢?”
“你父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女警微微蹙眉,“不过,他的伤情鉴定也同步给到了警方。”
女警缓缓起身,走到程以林身边用身体挡住了监控。
在程以林不解的目光中,女警缓缓俯下身体。
“动手的那把刀,是你安排人放进去的吗?”
“嘶——”
医院里,正坐在程母李秀兰身边切水果的王颖然忽然不小心割到了手。
献血从指尖溢出,带来了一点点扎心的疼痛。
“小然……”
李秀兰担忧的目光朝着王颖然看过来。
她气若游丝,插在鼻子上的管子像是一条索命的链条似的,让她的生命力看上去几近透支。
“您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程母刚一动,王颖然就立刻转过了头。
她一边起身给李秀兰倒水,一边又将程母扶起,又拿过枕头靠在她的腰上。
程母刚坐定就急不可耐地拉过王颖然的手。
“小然,以林他怎么样了?”
王颖然沉默了一瞬。
“警察把他带走了。”
“什么!”
李秀兰闻言脸色大变。
“没事,没事的妈妈!”
王颖然急忙上前握住李秀兰的手,“您是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心脏供血不足,您可千万不要激动啊。”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李秀兰本就苍白的脸又失去了几分血色。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李秀兰用力捶打着自己。
“是我鬼迷心窍信了别人,是我害了我儿子啊!”
“妈!”
刚巧,沈谈从身后走了过来。
王颖然脸色一变急忙要阻止程母继续说下去。
“伯母,您醒了?”
“小沈警官。”
沈谈注意到婆媳二人的脸色不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李秀兰声音虚弱。
“我——”
“妈!”
王颖然快速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