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阁的沈娘子?梅香略略讶异,不是同大郎君和大少夫人一块儿回来了么?
怎的梅兰却说是丢了?
兴许梅兰回来得晚了,还没有人告诉她这个消息吧……
也不知在法华寺发生了什么,叫大少夫人脸色那样难看……
梅香正欲说话,梅兰已转身离去,径自回了后罩房。
罢了,她多嘴做什么?左右梅兰也不是会念着她的好的人。
而大少夫人也素来瞧不见她的努力,只听信梅兰的话。
她暗暗叹一口气,规规矩矩地退回廊庑下守着。
沈青棠一夜好眠,醒来时一摸身下的被褥,已换成了上好的雪缎。
“昨儿又出去采买了?”
榻上的美人云浓绀发,素衣腰轻,懒散地自帘帐中伸出一截儿玉足来。
“正是,春柳院那头上回不是送了些次等雪缎来么?奴婢便寻思着,拿极好的进来,便是被人撞见了也算能蒙混过关。”
杏儿笑嘻嘻地打起帘帐道。
沈青棠满意地颔首,怪道昨儿睡得那样舒坦呢。
“娘子,”蓉娘捧了一碟透花糍和一杯红茶来,“白鹭堂的如意姑姑有请。”
沈青棠眨了眨眼,才回想起那通闻大师送的平安符来,想来是为着这事儿召见她。
“如意姑姑在外头等着?”她伸手拢了拢发丝,踩着绣鞋下榻,唤杏儿捧衣衫来。
“正是,奴婢请她去耳房坐着了,想来不甚着急。”蓉娘本就心疼沈青棠昨日奔波劳碌,今儿有人来请自是要问清楚的。
沈青棠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既然不急,她便懒得自己穿衣。
蓉娘递了块粉色的透花糍来,笑吟吟地伺候她穿衣:“娘子还是孩子心性。”
“左右有嬷嬷跟着嘛。”沈青棠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撒娇道。
到底不能叫白鹭堂的掌事姑姑久等,蓉娘还是手脚麻利地伺候沈青棠迅速穿好了衣裙,将秀发一簪,便送她出门去。
“倒是奴婢来早了,扰了沈娘子清梦。”如意姑姑瞧见晨曦中的缓步走来的玉人儿,笑着客气道。
“如意姑姑言重了,只盼老祖宗莫嫌奴婢身份低微,肯叫奴婢伺候一二,便是奴婢的福分了。”沈青棠得体地回道。
如意笑笑,领着她往白鹭堂去。
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崔媛和侯夫人崔清雪却是已经到了,伺候着老夫人用早膳。
“可怜见儿的,去拜个佛还要叫人泼脏水。”崔清雪毫不遮掩地感慨着,拉着沈青棠上前细细查看。
崔媛面色尴尬:“婆母说的哪里话,谁敢泼脏水给她?大郎君正稀罕着呢。”
崔清雪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接着道:“可我一路走来,却是听那个唤作梅兰的丫头,正四处说这小丫头夜不归宿呢……”
“不过是些长舌小婢的闲言碎语罢了,婆母何必放在心上?没得涨了她们的志气。”崔媛心下恼怒,分明是同宗的姑侄,偏生处处和她过不去!
“喔?那可是大儿媳你身边的大丫鬟,不如叫她来当面分辩一番?”崔清雪见她果然被激怒,心下畅快,这么些年了,这个侄女的性子还是这般火爆。
……
沈青棠不言不语,立在老夫人身侧,伺候着老夫人用了一盏清茶。
“行了,你们两个消停些,没得叫奴才们看了笑话。”老夫人用完早膳,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堂下二人这才住了口,由着白鹭堂的婢子们扶了,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下。
“听那些仆婢们说,昨儿你在佛寺走失了?”老夫人瞧着沈青棠清亮的双眸,问道。
“老祖宗容禀,此事却是玉奴之过……”沈青棠满面歉疚地福身道。
她黛眉婉约,素白的腰封将软腰束得不盈一握,瞧着赏心悦目。
堂下的崔媛坐不住了,毕竟沈青棠若是承认了此事,那是要叫崔清雪看她笑话的。
“哪里是你的过错,伺候爷乃是你的本分……”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她连忙住嘴,讷讷坐下。
“到底玉奴是受大少夫人之命在禅房捡佛豆,便是爷召了玉奴伺候,玉奴也该先知会大少夫人一声才是……”沈青棠接着说道。
老夫人颔了颔首:“既如此,便抄经三卷以示惩戒罢。”
“玉奴谢老祖宗规训。”沈青棠敛眸应下,盘算着阁楼上的佛经还有多少卷,可还够应付这次的责罚。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崔清雪见此事被轻巧揭过,不由得有些兴趣索然。
正欲起身告辞,便听得堂外的婢子禀告:“大少夫人,梅兰姑娘前来求见。”
崔清雪刚刚挪动半寸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崔媛刚刚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暗暗恼恨梅兰不知分寸,语气不大好地回复道:“叫她回静兰院等着罢。”
婢子有些为难:“梅兰姑娘说事关重大……”
崔媛:……
老夫人蹙了蹙眉,崔媛管家理事,却连手底下的丫头都制不住。
当下便吩咐道:“叫她进来,也叫老婆子听听她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崔媛立刻便站了起来:“不必如此,老祖宗该去礼佛了吧?孙媳妇自去处理便是了。”
“不妨事。”老夫人不由分说,叫人将梅兰请了进来。
沈青棠美眸微转,她也想听听,这位梅兰姐姐想编排些她些什么。
“玉奴替老祖宗拿个迎枕来。”她寻了个借口,往里间去。
老夫人并不阻拦,还道:“去将窗下那个绣牡丹的拿来。”
梅兰已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发髻,瞧着倒是一副十分知礼的模样。
她由着婢子引进来,见老夫人和侯夫人也在,愈发壮了胆气,跪下便道:
“因事关重大,奴婢才不得不叨扰老祖宗、侯夫人。”
“全是那位沈娘子太顽皮,昨儿随着大少夫人去供奉经书,竟然在寺中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