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年轻时的他与炽平候与安国郡主那些酣畅漓漓的故事。
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缘故,她也觉得有些凉,接过水囊后并未沾口,仰颈倒了一口:“谢谢三爷。”
见谢簌黎兴致颇高,明三爷也打开了话匣子:“约莫着是四五年前吧,也有位持剑的侠客到了三关,他于阵前拼杀血战重创了好几位嵘国猛将。”
听到明三爷所说的四五年前谢簌黎眼皮一跳,谢清身故前正是因给谢簌远报仇到访过边境三关,原本她只以为是谢清只身难敌嵘国千百人才重伤不治,原来他也曾如自己一样结识过北境将领吗?
谢清身陨于岁平五年,在此一年前连翎已在吴振麾下的效力,那时吴振已是北营主帅,是否也曾与她师父举杯共饮过。
想到这谢簌黎眼底滑过一道疑惑,却还是佯装淡定道:“后来呢?”
“虽说是侠客但这位义士也是朝廷命官,只是旁人不知他另一层身份罢了,只可惜……”明三爷话语中带着惋惜,他摇了摇头说,“只可惜他在野未安,重伤后身份暴露,北境诸人不仅袖手旁观还想利用他杀了嵘国郁王,那郁王是什么人啊……大帅与他交手数次都难分胜负,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得看那位义士送了死。”
听着明三爷的话,谢簌黎只觉得窒息感漫上胸口,她像被溺在深海中的人,艰难着呼吸着,眼前看不见光影只有满目疮痍。一片血色之中她看见了谢清模糊的脸,是那般凄怆,清冷的月色与空荡的疏北堂,浪荡的疏影下,谢清沾着血的手抹掉了她落下的泪,却也将殷红染在了她稚嫩的脸庞上。
刺鼻的血腥味让谢簌黎倏然庆幸,不知何时应辞剑划破了她的掌心,在她右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口。
她蹙眉闭眼,只觉得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故去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徘徊,稍存的三四分理智让她记住了一个刻苦铭心的名字:“郁王!是郁王杀了师父。”
谢簌黎大口喘着气,让自己混沌的神智清醒几分,她抓着应辞剑趔趄的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不听使唤,只是靠着残存的记忆迈步出去。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嵘国,替他师父讨回命来!
连翎却在此时回到营来,他远望见谢簌黎持剑的剑尖上染血,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马都未勒稳便翻身下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
谢簌黎手上是血,走过来的路上也滴着血印,她的看见的连翎却又像没看见,平日里飞扬的眼眸中带着疯魔般的嗜血,凌乱的发丝全然没了适才的游刃有余。
谢簌黎横剑在前挡住了要靠近自己的连翎,厉声呵斥道:“别拦着我!”
同连翎一道回来的还有卫瑾如,他跑到近前时正见应辞剑挥至连翎胸膛前,不由睁大眼睛捂住了要叫出声的喉咙。
连翎知道来的人是卫瑾如,他张开双臂把卫瑾如拦到了身后,喊着谢簌黎的小字道:“绾绾出什么事了?”
“别喊那个名字!”胸口的疼痛并未消散,而眼前人带给她感情更是复杂,几个时辰前她还与连翎并肩作战,日前还曾秉烛夜谈说过甜蜜的情话。
这个人在月下向她表明情爱。
这个人与并肩拔剑信她敬她。
这个人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
而这个人也可能是害死自己至亲之人的凶手。
连翎素知谢簌黎的心性,能让她如此冲动难抑的只有谢清的死因,他小心探问道:“你知道你师父的死因了吗?”
那句“袖手傍观”让谢簌黎心痛难耐,而如今连翎的这句发问更是火上浇油,那日的交谈让谢簌黎察觉到吴振似乎对谢清的死知道写什么,他应该是告诉了连翎一部分,而连翎又避重就轻的告诉了她一些。
“你不能冲动,你若现在去报仇必然不成,凶手是谁?等打完这一仗后我们细细商量……”
她听不进去连翎的话,仇恨就像是催生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了唯一能透过光亮的小窗,只能让人在黑暗中愈陷愈深。
谢清身故前一年连翎已到北营效力,吴振是端国公旧部,连翎又曾为炽平候翻案,相比于李氏一族掌控的南营,显然北营才是谢清求助的选择。
连翎会是清白的吗?
“你让开,”谢簌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只觉得身体中的力量被一点点抽去,留下的只是支离破碎的惨骨,“连翎,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杀了郁王为我师父报仇。”
她在试图麻痹自己,她无法把连翎和杀害自己的师父的凶手联想起来,只能用郁王的名字来当做仇恨的恶源。
在连翎的印象中谢簌黎甚少连名带姓的唤他,只有在气头上的时候才会,而这时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喊出时,不再是温柔小意而是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愁怨。
他一瞬时不知该如何,他看着谢簌黎染血的手臂满是心疼,殊不知开口已带着颤抖:“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说好吗?”
“我与你好好说……”谢簌黎冷笑只觉得讥讽,“谁与我师父、与我兄长好好说了!嵘国害死了他们,我既知道了是谁我自然要为他们报仇血恨!”
连翎并不惧怕她手中的剑,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谢簌黎的身上,他稳下心境试图劝道:“可你现在去无异于送死,临雍关现在兵戎相交,你忍心看无辜之人丧命吗?”
“那我师父、兄长就活该去死吗?”谢簌黎拔剑往前抵了一寸,眼见就要触到连翎护心的盔甲,“别以为你们三关都是正直之辈,等我取了郁王性命自会再来三关讨个说法。”
周遭皆是将士,不由驻足而望,连翎示意卫瑾如去驱散诸人,他打了一天仗整个人都脑子昏沉,本想着与谢簌黎合力一击,或许能击杀焦慕领兵扭转战局。可偏偏这时候谢簌黎不知是从何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其意不过是想把她引出临雍,瓦解他们间的联盟。
“你也会朝我动手吗?”看着抵在胸口前的剑尖,连翎握紧了拳头。
这个问题砸到谢簌黎面前时她不由松了一下剑柄,下一刻却又紧握住,她冷言道:“我不会错杀一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你若是那不如我们此刻便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