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鸣风突然有些难过,胸膛中的某一块似乎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在边境的连翎不是这个样子。
不会强颜欢笑,不会故装淡然。
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半强硬的裹在了连翎身上,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弟,无论是袍泽之义,还是兄弟之情,他都不能任由连翎垮下去。
回到王府孟鸣风连忙找人去请医官,吩咐厨房去做些吃食,等到他安顿好了府中事务,去了连翎的院子,却见卫瑾如拎着食盒和太医待在门外,想都不用多想,必然是连翎不肯让人看病。
他走上前去扣了扣房门,轻声道:“王爷。”
“不用看了,送太医回去吧。”因为发热连翎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我劝了半天了,王爷就是不肯开门。”卫瑾如急得上火,他劝不住连翎只得把孟鸣风从五州巡防的任上喊了回来。
孟鸣风让卫瑾如带了医官去偏暖阁休息,吸了口气直接踹开了连翎的房门,房中没有点蜡烛,就见里屋中连翎在塌上蜷缩成了一团,想要让自己进入睡眠却被头痛折磨得难以入睡。
连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向恪守礼法得孟鸣风会这样进他的房门,面对孟鸣风一连串的问题,他闭口不言。
等到孟鸣风不再说话,沉默一时间持续了很久,半晌后他反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锦州吗,私自回京可是重罪。”
“你还有时间管这个?”孟鸣风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了连翎一句,眼见着他垂下眸子,像个犯错的孩子,“我和薛大人告假了,请罪的折子明早就递上去。”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了,临近年下京畿五州更是要……”
“连翎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孟鸣风打断了连翎的话,把他揪了起来,“你把自己身体作贱成这样给谁看!”
情绪一瞬间的爆发让连翎错愕不亦,随后他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吓得孟鸣风连忙给他顺气,房中没有热水,孟鸣风也只得倒了一杯凉茶喂连翎喝了两口。
体温没有下降,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孟鸣风又劝道:“让太医看看吧,再烧下去你会受不了的。”
他知道连翎为什么不愿意见太医,他身体的底子很差,一般人不敢轻易用药。而且他现在贵为亲王,又是统领内阁的摄政王,若他抱恙的消息穿出免不了又起什么风波。
外敌在侧虎视眈眈,皇帝正是因为身体不佳才让他摄政,若他再倒下去,原本就不稳定的朝局还不知会如何。
自佟州回来后诸事积杂,本就未好痊愈的身体又迅速衰败下去,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全靠精神吊着。多重压力之下,旧疾频繁发作,谢簌黎为他配好的药丸很快消磨殆尽。
除此之外思念愈深,渐成疾症,可除却来自谢簌黎笔书的一二信函外法聊解相思之苦,谢簌黎自始至终都未言明过何时会返。
再然后的伤病他都拒绝让太医上门,生生的硬抗过去,似乎这样谢簌黎就能很快的出现在他的身侧,为他医治伤病。
徐映他们在府中看着心疼却又不敢多言,只是抓了药劝着他喝下去,纵使这样也难解连翎心中的郁结。这次临到年下,徐映、魏琅都各领其职不在府中,但留了卫瑾如一个人更是劝不住他,只得将京畿巡防任上的孟鸣风叫了回来。
“请医官进来看看,趁着明日休沐不用上职好好休息一下,”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了个未署名的信封道,“谢姑娘才到的信。”
连翎愣愣的坐了一会开口道:“她不愿意看见我这样。”
像是在询问孟鸣风,却又似在自言自语,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又说,“让太医进来吧。”
等药煎好的功夫,连翎拆开了信封取出了熟悉的笔迹。
吾爱连翎:
见字如面,三关一别,已有数月,思汝甚之。
余过江陵,渡沧浪,下江南,游未见之景。
余常闻汝皇都中事,市井之间,瓦舍勾栏,常闻摄政宸王逸文,吾听之,感之,亦念之。
今秋虽居于南,吾犹觉寒甚,不及三关军帐暖,偶尔浅眠辗转,梦中皆是你。想未达信函,此时有数言在口,不知你归故里可还习惯,衣食可暖,可还忙碌,旧疾可曾苦痛。
转念一思,有魏兄、孟大哥、徐兄、小如在你身侧,自尤甚于我,王都安然,不似边地寒苦,当安之。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勿劳心费神念我,不日即见,珍重,珍重。
谢簌黎上
次日休沐连翎倒是睡了个好觉,待到悠悠醒来王府已然结束了早上的忙碌,昨日卫瑾如就嘱咐下人不要进院打扰,外头的喧嚣倒与他没有什么干扰。
卫瑾如回京后挂的是禁军的腰牌,实际上却是无权的闲职,只为了在品阶上好看些,他正经干的还是王府参军的职务,依旧是亲卫之首。好在他不在意这些,一应俸禄自己也不搭理,每月领了还是交给王府账房,自己缺钱了就去帐头上支。不过食宿皆在王府,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连翎正盘算着要不要给他盘个铺子,日后也好有点家底经营。
内阁适逢休沐,今日卫瑾如却要去禁卫军露个脸,守在院子里的姜梁服侍连翎梳洗更衣,没一会门房却来禀报太子殿下到访。
宸王府近月来门庭若市,但太子殿下亲访却是同一回,连翎虽摸不清头脑却赶忙换了衣衫到正厅。
太子连泽立于正堂,正抬头端观着厅上悬挂的匾额,遒劲有力的书法是长乐帝年轻时的作品,上书“安社悦己”四字。宸王府旧时为太后出嫁前暂居的莞园,赐予连翎做王府后这块匾额就被保留了下来。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太子博学吟出了先帝书文的出处,“冒昧到访叨扰皇叔休息了。”
“臣见过太子。”连翎虽然辈分在太子之上,可君臣有别礼还是要他来参拜太子。
连泽忙将连翎扶起,客气道:“皇叔不必多礼,原本就是我来探你的病,怎得让你再受累。”
对于连泽的印象多还停留在儿时一起授业,回京城后的交集也不过他替自己在庆功宴上拦酒解围,再然后就是昨日的关切。太子肖似其母,性情也与乐皇后相似,端庄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