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茶六礼明媒正娶是连翎对谢簌黎的许诺,可这从来不是连翎自己的畅想,谢簌黎给了他回应,将自己的生辰贴交给了他。
此外谢簌黎也并非无故爽约,她久未归师门,不寒宫如今不负当年,可先祖牌位仍在,宗祠仍需人祭奠礼拜,她远行三关已经连续几年未叩拜礼祭。今年年底难得在虞州,在白谨歌一再挽留下她才不得不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不能与你观除夕之月,却可同赏京城灯会,还望阿翎为我选盏花灯,好在夜晚同游元宵佳会。”
虽不能与谢簌黎同度除夕,可离着元宵佳节相见也不过十来日的光景,这份“欠礼”足矣弥补其中空缺的失落了。
宸王殿下的欢愉可谓展现淋漓,这不徐映才一下职回来就被连翎拖到了房中,他将锦盒推到了徐映面前,又眉飞色舞转述了谢簌黎,信中所言,随后郑重其事的问徐映。
“你说我该回个什么礼?”
按照常理来看回赠他自己的生辰贴是最妥帖的,可连翎是皇族中人,婚事并非是他一人能做主的,写着他八字的庚帖保存在内庭,只能待皇帝赐婚后才能取出交于女方一家,连翎自己是拿不出来的。
可见连翎止不住的欢愉,徐映也不好直接泼冷水只说:“离年节还有七日,谢姑娘来也不过二十来天的事,何必再折腾一趟呢?谢姑娘不是要来看灯会嘛,你亲手扎个花灯给她不正好吗?”
“可这是六礼之一啊,我就扎个花灯是不是太敷衍了。”连翎说。
大事心有明镜的宸王殿下每逢男女之情就幼稚的像个未涉情场的新人,不过倒也是真事,在世二十余载能让连翎掏心掏肺的也就是谢簌黎一个,而他们其余兄弟更是半个都没有。
这种事他们也不好随便出主意,徐映只能劝道:“六礼也不是想送就能送的,王爷你细想,谢姑娘是因不能年前入京才送了生辰贴。她将生辰贴给你,是她表明心意托付终身,好叫你心安,不要因她不在身边而郁郁。”
连翎趴在桌上,桃花眼中氤氲着脉脉,被跳动的烛火揉碎开来,漾在水光潋滟的清湖上,轻念着诗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既已许下相伴一生,此生必践。
长乐帝是痴情人,钟爱筠婉公主一生,连翎身上流着他的血脉,大抵也承袭了那份深情,他说:“我想要对她好,却不知该如何做。”
都是未成家之人,纵然徐映年岁长些却也没有半分经验可言,像他们这种少尝男女之情的人来多,所有对情爱的畅想都源自于儿时父母的塑造。可这对徐映却是少有的感觉,偶尔夜深沉想之时,他只愿自己能和一人一生相伴彼此信任,不愿再见徐家那等污糟事。
他算是最先知晓连翎与谢簌黎感情的人之一,起先他也曾怀疑过,门第之别永远是难以跨越的鸿沟,虽然连翎是谦谦君子不在乎这些,可谢簌黎毕竟是逍遥江湖客,她真甘心屈居于屋檐之下吗?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成婚并非是女子嫁入高墙相夫教子,没人可以将她甚至她们束之高阁,曾经女子不能去天地间抒发自己胸怀中的阔气,全因出嫁前被父所困,成婚后又被夫郎所束,育养儿女后亦被亲情所牵绊,只能一辈子成为“附属品”。
佟州之行归来之后,徐映更能理解连翎对于谢簌黎的感情,佟州短暂的情动亦让他寤寐思服,可他知这是自己不该有的想法,自己不应该成为她的困扰。冬至祭礼那日他本可跟在连翎身旁,或有机会再遥望见三公主一面,可他没有,他按照品阶远远在后,亲手掐灭了夜间闪烁的烛影。
盼望相聚的日子,信物就成了最好的慰藉,又一次拿出生辰贴之时,除了思念外连翎却发现了其他的事。
要知这生辰贴在大越并非人人都有,平民百姓之家无非用红纸一封,全然不会有如此精致的锦盒,而且谢簌黎的生辰贴是用上乘笔墨书写在暗纹纸制成的小册上,外层用的锦稠也非平常人家用的起的。
这是世家大族才会有的礼遇,若是大家族也当是嫡女或者极为受宠的女儿才会有的。
谢簌黎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半分不知,她只知自己是被谢清抱养回来的,她曾与连翎说过,师父待自己与师门其余师兄弟不同,不单因为她是女孩才将她视若己出,她曾怀疑过自己或许是谢清故友的遗孤。
若真是如此,或许谢簌黎真的是世家出身,谢清不愿透露的缘由或许是曾涉重案,或许已举家丧命,只在临死前将孤女托付,不过这一切是否要追查下去还是要等谢簌黎入京,等问过她是否有这个意愿在追溯下去。
除夕之夜,宫歌妙舞,宴饮达旦,虽是内宫家宴可皇族子弟却俱到席间,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引以无数人举杯贺今朝新岁。
连翎举杯薄醉,惆怅间望去阁外,此时已临近新旧交替时刻,不断有烟火升空绽放开来。
往年此刻他早与谢簌黎登上屋檐,看着飞仙城中满天的烟火。
想起她的音容,因酒意上头带了红晕桃花眼脉脉含情,他无心歌舞丝竹只举杯独饮,想着若是谢簌黎此刻身在京城他怕是也不得空闲,倒叫她枯坐空等。
他只顾喝酒全然没有看见隔席对过的太子对他施的眼色,平日里虽然饮宴不少连翎确实能不沾酒就不沾,像这样一杯杯接连灌下着实是一反常态。太子也是看他心事重重,只是在宫宴之上却不好直接提醒。
少顷,连翎听见上座君王似乎在唤他,他向上望去只见除了上座的皇帝、太后都看向他外,四下臣子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驾前失仪之事可大可小,更何况这是太后都在的场合,君王连唤数声不应是没听见还是摆架子。
连翎连忙跪下,叩礼谢罪道:“臣殿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好在皇帝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并未生怒,只说:“皇弟请起,这是家宴勿要多礼,朕看宸王有些倦怠,这一年你甚是辛苦,朕敬你一杯。”
他起身举杯道:“诸位共饮此杯就各自散去吧。”
临行前太后也嘱咐,明日不必再入宫拜年。
饮过酒后各自散去,皇帝谢绝了后妃的邀请,拉着乐皇后的手离开,太子行礼送走长辈,同连翎一道离开宫宴。
“皇叔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