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体恤我的一点疏忽,竟然忘以解释起,这名老男人住宿里究竟多么的凌乱,那实在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杂乱的纸张随处可见,有些堆积,有些搓成几个足球,偶尔会有些酒瓶倾倒在那些纸张上,纸张变得泛黄,那也并非是自然的氧化,而是什么东西沾了上去。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这名老男人的卧室当中,天呐,亲爱的经纬先生是用双臂挥舞了半天才清出一片桌面,桌面是木制的,上面挂满黑色的裂痕,像是几个世纪前的遗产,我应当感激他没有将那封信件直接摁在那堆乐色之上。
我有注意到他只用衣服的内袖拨开桌面的污壤,因为这样他再次将手揣在布兜里走路时,大抵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他极其注意着其他部分的清洁,例如那条领带,和除了内袖的褐色西装,像是镀了黄金般的。
我指望着他能教我点儿什么,不然这拖沓的场面属实是难以呼气,我却见他不紧不慢地,只是重复地念着我的信件,那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或是有些羞耻,他就那样一字一顿地读着,像是在欣赏着什么。
不,那不是欣赏,天呐,在我听到大约第二段的某些内容时,我注意他的语气格外戏谑,他无非是在用停顿加以嘲笑,我都能听到他嘴角里难以掩盖的咯咯声。
是的,又在他这般嘲笑之后我才明白一个客观事实,这名老男人大概不会给我任何修改的意见,他仅仅是想念出来,然后羞辱我。
或许在大街上他并没有这么做,兴许是火车的鸣笛声叨扰了他的雅致,也或许是他这般嘲笑他人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将风度维持,他带我踏入了家门,也让我看到了污秽,我明白他的暗喻,他的意思是我这般的人不配拥有绅士的尊敬。
因此他也不愿意在用那副西装领带进行伪装,而是换上了揶揄的嘴脸,逮住我的无知疯狂耻笑。
但我仍旧太过于天真。
反转大概是出现在第三段的前几行,我正听得不知所措的时刻,那名老男人突然就不再讥讽了,他沉默不言地转向我。
还借以一种豺狼之眸紧盯着我的眼睛,并不停地上下打量。
剧情的发展过为迅速,以至于您难以信服这场故事的真实,您知道我是不善于欺骗的,但我同您一般容易相信他人,那名老男人也是一样,是的,他终究还是欺骗了我。
在他肆无忌惮地脱下褐色西装,解开领带,红润着脸从不知道哪里藏起来的木柜拿出一瓶该死的红酒瓶,晃荡了几下,便又转过头来,问我道:“您想陪陪我吗,先生。”
紧接着,他就像疯了一样朝我扑来。
我承认我这一次谋杀属实可以归为正当防卫,但是德意志法律上并没有这一条。
我见那名老男人的面庞仍旧红润着,像是已经被碎满一地的红酒扰得微醺,他的双目怒睁,眉毛几乎皱到了一块,鲜血从伤口流向了我的手掌,从而和地面上的红酒一同沾染上那些碎纸中。
我瞧见了身边的那些杂乱五章的书籍,那些《他与他》和什么《他吃掉了他》这类书籍最为显眼,我该如何评价呢,也或许他情愿被我杀死。
也或是真的遭到了惊吓,当我的右手从匕首中脱离,已经过了足足几分钟之久,这对我来说过于漫长,从而,一种浇灭骗局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当是知晓这并不合理,但我只能按照这般逻辑继续生存。
天色正恰见暗,那名老男人却不肯合上他的眼睛。
实在是向您忏悔,您知道他是一个善于欺骗的人,兴许他也欺骗过什么学生,在大学职教,也评论起谁或是谁的文章,一想到这里,我便伸手攒起那封纸信,却一不留神沾上了红色的印记。
我应当是额外愤怒的,这是我写予您的第一封纸信,我应当在这座沿海城市里顺延着海风走过的痕迹,再无数的黄昏下向路过的行人询问您的身影,等待着某个聪明的人介绍起您的居所,然后把纸信轻轻地塞进您的信箱里,悄悄离去。
绅士们不会敲击您的门,因为兴许您正睡得甘甜,也或正在享受月色的洗礼,我也学着他们,或是效仿起他们书中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把信件偷偷放在那可爱的信箱当中,或是交给信鸽,送向您的窗前。
现在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美丽的女士,那封信件已经沾染了与您再也不相互搭配的污秽,它不再是真诚的,像是附着了谁的敌意,又或像谁把可乐全都倒进了美式咖啡里。
您是否有理由揣摩片刻,造就当今结局的,诸如信件被沾染,男人被杀灭,究竟是谁的痛苦。
换句话说,那一本叫什么《他吃掉了他》这般不堪入目的书籍,又何尝不可为他的死亡加以宽慰,兴许是他已经等待此刻良久,而我呢,我收获了什么?我的信件不再充满善意,那是亲爱的豆子树先生引导我的,我又怎么可能凭借自己完美复刻,您知道,那份心意是不变的,但那份表达终究受限。
我怀着愤慨,等待着黄昏的离去。
月光重照在地上,也浸过了满是灰尘的窗户,袭向了他满足的双眸。
我又继续地瞧见这暮色千里,等待着,直到万籁俱寂。
我托起他的躯体,那实在过于沉重,借着蓝月对乌云的羞怯,我往一处方向走去。
我是听闻着猪吠的声音,尽管极其微妙,但在森林中我是见过几只野猪的,他们的声音常常伴我入眠。
我驮着他,尽量不让鲜血撒入大地,污染来年的绿草鲜花,一步步地朝那猪圈的方向走着。
你们的食物来了,伙计们,听说你们总喜欢吃那些□□的躯体,那些不圣洁的灵魂,我给它们带过来了,这种东西在森林可没有。
也可以说是我在森林中与该物种欠过的,当今终于是还了比债。
晚上好,猪圈的伙计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