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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1 / 1)

我有注意到那名老男人时,我曾刻板地认为他是一名足够绅士的人,他的褐色西装打理的很好,领带也系得不错,尽管有种被命运压垮的驼背感,但是依旧有些残存的气质可圈可点。

周围的人群都忙散去,各自奔向各自以为美好的生活,然后再在某一刻把欢笑戛然而止,人群皆是这样,他们永远匆忙着,却也大部分时间不知道在匆忙些什么。

只有那名老男人走得缓慢,也是因为他的步履有些蹒跚,在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弓起腰来,拾起了那封纸信。

我知道我写的并不好,我是说如果写给您的话,恐怕是尽做些丑态罢了,那些可爱的语法属实是让我有些头疼,字里行间相互拼凑,倒也让人提不起什么优雅的劲头。

“您好,先生。”

我的声音那时定是有些低沉的,我把那名老男人看成德国绅士,据说绅士淑女们都不喜欢喧闹,想也是听不得那些大吼大叫的人们。

也或许是太过低沉,只听得海浪又敲打过礁石的轻声,那名褐色西装的男人依旧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专心打量起那封纸信来,他似乎看得有些入神,他的眼睛一大一小,眉头紧皱后整个脸都爬满了纹痕,深蓝色的瞳孔与大海无异。

只或是我的眼睛疲倦过久,此刻若被逼得有些明亮,我也不得不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与世俗相互叛逆的,总不想他着装得那般美好,您知道他可能是个危险的人,他或许会突然发疯,像是头看见红布的笨牛,将那封写予您的纸信撕成碎片。

但我那时万般真诚地也向众神们祈祷,我祈祷那名将与我发生微弱联系或是插曲的老男人并不是善于欺骗的人,我那时一定万分虔诚的如此希望过。

我瞧见他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我便又往前近了数步,时间仿佛为他与我定格了,这并不浪漫,因为您该理解的是,我的双眼只是直勾勾地盯住那封有些脏了的纸信,无论上面书写着什么,至少在那一刻看起是我所满意的文笔。

“您好,先生。”

“您好,小伙子。”

他言罢不过几秒之间,就已经拆开了我的纸信,这番鲁莽的人自是与他的穿着并不相符,但您也应该认同,鲁莽的人大抵会真实一些,懒得做成什么骗子。

我又应当以什么方式打断他的动作呢?事实上他又好像打过招呼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拆开我的信件那般,他一定认为和我已经很熟悉了,至少有过个什么三十几年的交情,我该说些什么呢,我从出生就认识他?

“事实上,这封信不是哪位乞丐写的,而是我写的,亲爱的先生,您应该把它还给我,而不是看我的笑话。”

我接着向那名老男人说道,他冲我皱了皱眉头,也回应道:

“您知道您这是写给女孩的吗,您写的像是法国贫穷窟里搬出来的蚂蚁,还是掉了几只腿的那种,您知道您故意用了很多浪漫主义的词汇,什么玫瑰花什么郁金香,您怎么不写上西蓝花呢,我的意思是您的语法配不上那些优雅的词汇,您懂吗,您懂我在说些什么吗,是的,没有什么地方不好,但您应该多问问别人。”

“先生,您如此说法...”

我的话语没有说完,那自然是有些气愤的,却被他的咄咄逼人占了先:

“年轻人,您知道吗,我叫作经纬,您必须称呼我为亲爱的经纬博士,或是最有智慧的经纬博士什么的,经纬,您学过德语对吗,经度的经,纬度的纬,您也学过地理的,我想,不,我的意思是您应该学过,就算您没学,也应该现在学学,您的光阴就到如此地步了,也没见您长出什么智慧的小苗头。”

“亲爱的经纬博士,我认为...”

此言我本想说明些什么,至少这名眼前的荒谬老头该把我的信还给我,而不是对它挤眉弄眼,我是不是该递给他一支红色签字笔,以便于他在信封上勾勒出哪个单词的词性用的错误,又是哪个句子的指代错了性格,只是我永远抢不过他的话头:

“年轻人,走吧,走,往前走,我的家就在这附近不远,我帮您看看这封信,您必须要感激我,感激你这渺小的一辈子能遇到受人尊敬的罗托斯·经纬博士,我要是您,我将无比荣幸。”

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着,想来也是怒气被这海浪打得毫无踪影,只留给了我身后的点点残影,我又转念思去,想当然地也认为您不会有耐心看过那一封错误百出的信件,是应该修改修改,让您读得更加舒畅,这无非就是件好事,我也只得把气咽了下去,我应该理智些,您知道理智是人们重要的一环。

今日难得的少有疲倦,兴许是入梦了过长时间,也兴得这海风吹拂,散出不同那片森林的气息,这附近定是有一片海,说不定您也望向过这片深蓝,一想到此,我同那名老先生的步伐就更为迅速了。

我盼望着他能为我修改些什么,我想起在我的文风下是如何描述您的眼睛,我描述那双眼眸美得温柔,像是绿叶中钻了小孔,透过着金灿的阳光,温暖着一切,想必这位老先生会把它修改成关于海的。

会是些什么语法标准的美言呢?如海那般深沉?或是神秘?您知道描述您那刻天真又有着梦想的眼睛是无比困难的,看海的人也未必能说出海的美妙,与您对视的我辈又何尝有过这种本领。

从愤怒到满怀欣喜地,我踏入了那名老先生的房间。

他的房间十分凌乱。

我敢肯定他不是什么正牌绅士,他的房间同我的树洞根本无从比较,总之您肯定也不会对这类的房间有所雅致。

他将那封信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示意我也看了过来。

我便走了过去。

那重重的烟草味道熏得我鼻腔不适,此刻我才想起某些事情。

您知道,我想起的是,他并不是绅士。

他可能是一个博士,喜欢在论文答辩前给学生们再加些难题,这点是他最擅长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穿着没有在欺骗人们,瞧瞧他那该死的房间,以及足够呛人的烟草味道。

也同样是一股欺骗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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