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就此死去。
一片虚无和缥缈陷入了我的内心，我那卑微的呼吸权利险些被上帝收回。
浑浊的死水本是安静的，但总有些事情出乎意料，秋天漠漠却不止悲凉，只恰在这昏黑之时，又暴雨雷鸣。
闪电的一瞬透过某处的缝隙在墙壁上留下痕迹，稍纵即逝，雷电的争吵掩盖住了蚊虫扑朔翅膀的嗡嗡，那些敏捷得让人厌恶的东西们早就来了兴致，一头钻入死水同我一起淹没，它们的躯体横流，让我不自觉地直做干呕。
那般亡灵用痛苦侵蚀了我的百无聊赖，那让我意识到眼下的什么都是满当当的，气息中处理着闪电的杂音，污水接纳暴雨的来临，这里的一切包括黑暗都开始涌动，唯有我的心灵是格外空洞的。
我开始拼命地挣脱起那不断涨来的污水，拼命地用没游过泳的两只手拍向岸边，暴雨不断冲刷着我的面庞，那朵不知道象征着什么东西的山茶花早已经没了踪影，陪伴着我的只有那光滑无比的礁岸，我抓不住它，只等我的手指磨破，鲜血淹没在片片黑水，倒也不知道是挣扎了多少时间，当我上岸之时，又再次精疲力尽。
我担忧着再次滚入这令人难过的死水之中，用尽余力地向墙壁一边翻了过去，雨水觊觎我那难得的舒适，也猛地堆积在我的身后某处，冰冷随着秋风一同袭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残喘些什么。只顾得看见那件陪伴多日的西装已算得上是陈年旧物，无数的洞口与污秽在此刻无法弥补。
音乐会，钢琴曲，宴会上那些三五成群的贵族，以及位于中心沉浸演奏的您。
这一切的幻想犹如泡影，在命运的嘲弄下没了踪影，那浑浊之水滴答之时散发出的恶气更为浓烈，让本能适应好这段糟糕风景的鼻腔再做抽搐，那股难以抵御的酸涩感再次提上了我的口腔，像是与这份击破残存优雅的恶魔对抗，我只让那股酸涩卡在了喉咙。
那些伤口抵抗着我拼命席卷的睡意，因风陈旧的伤口又因狂雨撕裂，雨水滴灌着那些新旧的血口，随着这片黑暗与冷水向我嘲弄。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您或可注意到，大多时候，我忌惮着浪漫这一词汇，难以做成什么令您感动一刹的举动，像是某部写满爱情的欧洲电影，花语不识，告白浅淡，只习惯在分岔之路拼命招手，试图让您瞧见我所做的，与您毫不相关的一切努力，是的，它们足以写下一本书，或许足足十万字之远，但遗憾的是，它们却与您的生活毫不相干。
或是记忆自动过滤起了那些再让人更为悲伤的过往，仅仅留下些残存让人持个念想，再过宏伟的伤痕都被那刻的暴雨淹没得一干二净，这让我停止了回想，是典狱长先生叫醒了梦游神离的我，他为我泡了一杯香茶，叼了一支雪茄，还递给了我一根。
我是不会抽烟的，以至于把那烟拿反了去，以导致现实中，只剩我和那位手拿火机不知所措的典狱长先生面面相觑。
“先生，如果你把你写小说的天赋分配在生活一丝一毫，你都不会用烟尾巴烫死自己。”
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实际上那些愚蠢的事情我也做过了太多，生活的天赋总是令人担心的，却幸好即将死去。
“我不明白，我瞧见你这悲伤到不行的双眼，像是又看了一遍泰坦尼克号似的，只是结局换了花样，那女孩还好好活着对吗，但你要死了，先生，日子越来越短了，喝口茶吧，可怜的无名氏先生。”
“典狱长先生，谢谢您。”
“我承认我已经五十多岁了，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笨蛋在我三十几年的营业生涯里屈指可数，好吧，坦白来说，仅仅也就你一个，放眼世界，除了那个在中国写历史的，谁又会在死期降临之前有闲趣写本什么？”
“您提过悲伤。”
“是的，无名氏先生，我是提过悲伤，可您那些悲伤又算得上什么呢，对不起，先生，我这也是第一次对他妈的犯人说对不起，换在之前，我早就用鞭子抽死他们了，我老了，更希望听到些不一样的事情，那些犹如齿轮般无聊的生活让我把雪茄都抽的索然无味，无意冒犯，但是直到我阅读的此刻，也就是您拒绝蒙娜丽莎小姐的殷勤时，天呐，我都想象不到这是真的。”
“我从来不会骗人，亲爱的典狱长先生。”
“是的是的，你从来不会，哦不，您从来不会，这让我不得不向您用上敬称了，您把那些骗你的都杀了，我的天呐，就因为那名森林里与您邂逅的钢琴家说过痛恨欺骗，天呐，我敢保证直到宇宙毁灭，能理解您做法的人都屈指可数，可别把我算进里面去，您知道蒙娜丽莎小姐怎么样了吗？”
“我再也没见过她，先生。”
“她死了，你这个薄情又多情的男人，先生，您真的复杂的让我头疼，我三十多年从事的事业让我见过很多人，他们有把女人的爱情当做玩具的，或是对自己的一种欣赏，他们在女人的床头探寻自己人生的意义，您拒绝了蒙娜丽莎小姐，报纸上都说她是个明日之星，您猜怎么着？”
我的眼睛瞪得很大，事实上，直到入狱的那天，我确实就没再见过蒙娜丽莎小姐。
“您听说那名蒙娜丽莎小姐和陌生男人进入她的院宅的新闻吗，我回想起了时间线，您猜怎么着，那名陌生男人只可能是你，荒唐吗，无名氏先生，您成了那些记者们朝思暮想的八卦新闻男主角，我活了半辈子都没跟任何一个小花旦扯上关系，而您也正式成为了蒙娜丽莎小姐的绯闻男友，无论您把您写的拒绝描述的是多么高尚。”
我想起了那段事件，我尚且有幸，或可说是不幸，的确见过，报纸上刊登出蒙娜丽莎小姐与陌生男子的幽会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