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沉沦了。
我独自坐在那等候室的一边,眼前是玻璃,玻璃板后是自由的空间,时常有人来探望犯罪者,有些人叹息,有些人泣不成声,有些人却以泪洗面。
我见多了,却有些羡慕了。
我盼望着您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您身穿那件靓丽的红色长裙,为我而来,而我此时,却无比矛盾地,同时间盼望着您的失约,那场音乐会足以让您名利双收,完成梦想,若您在此出现,怕是只能招惹那些流言蜚语了。
我实在不忍心,让您同本世纪末最为凶狠的杀人恶魔挂上钩去,哪怕是墨水滴滴,沾染进明静大海,也显得并不纯洁。
我从来无意惊扰花的盛开,叶的芳香,秋的悲凉,以及您所拥有的一切。
只是生命中总有股力量暗潮汹涌,让我写下了那封邀请信,人们大多数都是理智的,却有些时间被人□□役,开始在意那些生命中的遗憾而来,我承认,我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勇敢,我在死亡面前终究低下了高傲的脑袋,想与您再见一面。
再见一面,多么奢侈!
我曾写下这本小说,因为那便是与您最为礼貌的交换时间。
我曾举办起那场音乐会,因为那便是除去我自我感动下的一切。
我曾杀死了很多可能欺骗您的人,因为那时我幼稚而不通事理,只愤慨着,犯下了无数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忏悔。
可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过了今夜,明日将是我的死期。
我的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我的笔风却在这时不再稳健,那字迹歪歪扭扭,毫不整洁,偶尔还会掺杂着我的几滴泪水去。
我旁边便是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几乎响彻了整个黄昏。
金灿的阳光终究是闭上了双眼,长日终究是尽了,我叹息一口长气,您终究是没有来。
那是多么理智,多么令我安心的抉择。
一段不知名的悲伤过后,我便如此赞扬着您。
您本就不该来的。
花儿刚刚盛开在人群之中,就更不必沾染些污泥了。
我苦笑着,闭上双眼。
若我留下您在那片森林。
若我从未走出那片森林。
若我独自死在那片森林。
今日的你我,又该是何种模样呢。
典狱长先生亲自来迎我回去,我们二人的叹息声接连起伏。
“您能陪我出去一趟吗,亲爱的典狱长先生。”
我沉默已久,才在他的一次沉重喘息声后插嘴道。
“当然可以,无名氏先生,亲爱的无名氏先生,你要去哪?”
“去看海,先生。”
“去看海?”
“是的,先生,这是个不情之请,我想再看看这个夜晚。”
话罢,是典狱长先生单独陪着我走出这座监狱的。
我的手上没有手铐,典狱长先生的身边也没有些武装的狱警们,我们二人就这般犹如几年的黄昏老友般,顺着阳光消逝的方向,抵达了不莱梅的海边。
今夜竟全是月光。
月光从海上升起,映照在了水中。
波光粼粼,那片月光比任何一时间更为美丽。
我们二人沉默不语,一直望向那片月光。
众人们也见我们二人有些别致,一人端正优雅,一人却是筚路蓝缕,竟也不自觉地学向我们,望起那片月光。
那不掺杂一丝乌云的月光,竟然在今夜无比皎洁,让人心生向往。
良久。
我问起那名典狱长先生。
“先生,您看见那两片月光了吗?”
“两片?先生,别诙谐了,您的技术是有些不够优秀的,那明明就一片月光,先生。”
“如果算上海上的呢,先生。”
“海上月自然也是天上月,无名氏先生,不过那的确是两片月光,至少我们能看见两片。”
说罢,象征性地,典狱长先生还在那天上月和海上月之间比划起来。
“那么,您觉得是天生的月亮动人心弦,还是海上的月亮独具一格呢?”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您擅自开发的哑谜吗?”
“我的意思是,您觉得,是这天上月亮美,还是海中的月亮呢?”
“他们都是一个,倔强的无名氏先生,海上月正是天上月,您除了那一片属于海的波光粼粼以外,怕是找寻不到别的他样来了。”
我自是笑得天真。
我邀请典狱长先生靠近了那片大海,海岸线上正是几片黑夜中高高的礁石,海风清凉,却又微微。
我顺着礁石走去,便磕磕绊绊地,走向深处,一路上的细沙尖石不断,我们却丝毫没漏出一丝想要放弃的意思。
只待月光高高地举在头顶。
那般皎洁也映照在了离我最近的海面上,我向那晚归的渔夫借了船,扶着年过五旬的典狱长先生上了小舟,轻轻划过船桨,便在水浪的拍打声中,越发越靠近了那片月亮。
黑夜本将大海形容成一片恐惧,幸而有星光点点,那片月亮却在今夜圆满至极,月光也显得格外柔和些许,直到它挂于半空,也不失半些优雅。
我将船桨努力地划去。
那一丝疲倦已然让我感受不到了,我已经麻木,也已经习惯了去。
月亮正朝我们小舟的方向奔来。
我们顺着不断被击打起的平静海浪,幸而能见起几只小鱼游过船底,我们也仍然奔赴着那片月光。
月亮也在水中,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终于,我们停泊在了那片月光之中。
月光就在我们的眼前,虽然依旧波光粼粼,却已经触手可及。
我伸手去触碰,典狱长先生在一旁看着我,只见我的双手想要捧起那片月光,却只得同那片月光一齐打进平静的荡漾里。
我伸回双手,满心欢喜。
我的命题似乎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