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的声音,原本冷凝的面容瞬间舒展开来:“阿蛮?”
他抬起头,张开双臂:“来,阿兄抱抱!”
杨蝉衣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飞奔而至,扑了对方满怀。
杨夫人从厅中走出来,笑嗔道:“多大人了,还抱,小心被外面瞧见了笑话。”
杨元青不以为意,抱着杨蝉衣转了个圈。
“嫁人又如何,阿蛮永远是我的妹妹。”
小心将她放下后,杨元青道:“谁若是敢乱嚼舌根,我割了他的舌头!”
杨蝉衣跺脚,是在广裕王府里所没有的娇俏鲜活。
“快要过年了,不许说这种晦气话!”
杨元青从善如流,眼含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好好,都听你的。”
“咦?”杨蝉衣抬手,捏住他衣袖一角。
月白色的衣衫,那块布料的颜色有些扎眼。
暗红色的血迹尚未干涸。
“这里怎么有血?”
她急急抬眼:“阿兄,你受伤了?”
“不妨事儿,”杨元青握住她的手,将杨蝉衣手指上沾染的血仔细擦干净,“不是我的血。”
他清俊的面庞上含着笑意:“路上遇到几个欺负人的痞子,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
“哦……”
杨蝉衣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
“走了,走了,我饿了,吃饭去!”
几人一同回到厅中用膳,饭后,围炉笑谈,其乐融融。
杨蝉衣的父亲,原本是南方某县城的县令主簿,在她五岁那年弃笔从戎,后来因在边关立下战功入了圣人的眼,两年前奉诏入京,成为一个从八品上的左拾遗。
官虽小,却伴随圣人左右,无人敢小觑。
杨蝉衣的母亲是商户女,经营的胭脂铺子在南方小有名气,这么些年,也攒了些金银。
一家子在长安的日子也算顺心。
当然,京城里寸土寸金,吃、穿、住、行,样样都要精打细算,杨府自是比不上广裕王府。
没有楼台亭阁,锦绣园林,更没有仆役成群。
但是,这里有着广裕王府中所没有的温馨和热闹。
浓郁的烟火气,熏的杨蝉衣眼眶湿润。
久违的家人团聚,让她恍惚沉迷。
杨蝉衣很开心。
吃过晚饭,聊完家常后,已接近宵禁时分,她顺势留了下来。
虽然她已经出嫁,杨府中仍然保留着她的闺房。
房中窗明几净,应是有人定期打扫,一切物件摆设,和她出嫁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仿佛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如今归了家。
杨蝉衣洗漱后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久违了。
——这种惬意又安心的感觉。
困意袭来,她唇角微弯,缓缓闭上眼睛。
……
朦胧中,似乎有些吵闹。
“花梨……”
杨蝉衣闭着眼睛,低低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她等了片刻,外面的吵闹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严重。
杨蝉衣甚至隐隐听到有人在惊呼、哭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
杨蝉衣蹙眉,从床上爬起来。
她随手披了件衣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了房门。
午夜的凉风骤至,带来隐约的血腥味儿。
打开房门以后,远处哭闹的声音更加的清晰了,夹杂着兵戈之声。
杨蝉衣愣了一下,睡意顿消。
她心中一沉,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不好,出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娘,阿兄……”
她赶紧穿上衣服,头发也顾不得挽了,慌忙朝着他们的居所跑去。
千万不要有事。
杨蝉衣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刚转过廊角,杨蝉衣便与一个人迎面撞上,两个人都跌在地上。
她以手撑地,忍痛抬头,看到了脸色煞白的花梨。
花梨见是杨蝉衣,往前爬行几步,匆匆抓住她的手,急急道:“娘子,有刺客!死了好多人!”
“快,我们快逃!”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
杨蝉衣从地上站起来,忍着痛急急问道:“我阿耶阿娘还好吗?阿兄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花梨摇头,吓得不轻,“郎君在前院,那里有好些蒙面刺客,护院们在拦杀他们。”
“那些刺客见人就杀,太可怕了!”
杨蝉衣的身体晃了晃,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要去找他们。”
“不要过去!”花梨拦住她,“你现在过去是送死!娘子,我们快逃吧,去报官!”
“不行!”杨蝉衣挣脱花梨,“爹娘生死未知,我不能丢下他们!”
“我要去找他们!”
杨蝉衣加快脚步,蹒跚奔行,掠过惊慌的仆从,满地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寒凉的夜风刺骨入髓,无情的刀剑四处索人性命。
爹娘不在房中,杨蝉衣决定去前院。
不知道何时,鞋子跑掉了一只,杨蝉衣赤脚踩在雪地上,沿着石径小道疾走。
等穿过一道月洞门以后,她看到了浴血奋战的杨元青。
在他斜后方,是抱着杨老爷尸首哭泣的杨夫人。
下一刻,一个黑衣刺客在杨夫人背后闪现,手中的剑狠狠刺向杨夫人的心口。
“不要——”
杨蝉衣惊呼。
她踉跄着,眼泪落下,想要奔过去,“阿娘……”
杨元青闻声侧首,在杨蝉衣左侧,一个黑衣刺客盯住了杨蝉衣,正欲张弓射箭。
“阿蛮,快让开——”
杨元青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