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路凌舟并不着急,倒如游玩一般,走得慢慢悠悠,不急不缓。
他们一行虽低调,但并没有刻意隐瞒行程,沿路也有官员和参加这次考试的士子求见。
每每遇此情况便会在当地停留数日,哪怕是郡县小吏只要是真心为百姓谋福祉,凌舟也会接见。
快出河东道时又下起了大雪,行程不得不停下,凌舟索性留在房里陪着阮棠。
阮棠针线一般,成亲后倒是耐着性子给凌舟做过鞋袜。
一开始针脚太粗,凌舟经常脚趾露在外面,后来做得多了,虽不能说完美,但至少不会闹出笑话。
阮棠正帮凌舟缝外袍上的扣子,凌舟在一旁看京城送来的书信,偶尔和阮棠对视一眼,岁月静好。
阮棠将扣子缝好,手中的线打了个结,抬起头时发现凌舟在看她,忍不住笑道:“总看我做什么。”
“好看,看不够!”
“又没正行。”阮棠拿起缝好的衣服砸他怀里,凌舟随手接住,然后借机过来凑到阮棠身边:“困不困,我们躺会儿?”
阮棠嗔了他一眼,他是真把回程当游玩了,随性又放肆:“我不困,你若困了自己去躺会儿。”
“一个人睡不着。”
“敢问太子殿下过去都是谁陪你一起睡的?”
“过去孤单太久,没人疼爱,所以才更需太子妃陪着。”
“那也不必这么黏人。”
“陪我躺会儿,就一会儿。”凌舟不待她答应已经拉过她躺下。
房间里蜜意柔情,京城却已经人心惶惶,不止崔家连谢家也觉不安。
这次太子在河东道杀疯了,刽子手的刀都砍卷刃了。
就连谢国公想到那个场景也忍不住脖子发冷。
此次崔家矿场出事的消息是他给太子的,谢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国公有些害怕,更确切地说是后悔,眼下太子强势,且得尽人心,让他有种世家大势已去的感觉。
凌舟一行终于在腊月十二这日赶回了京城,圣人派了仪仗亲自到城外接应。
京城百姓听说太子微服回京亦是不顾严寒夹道相迎,盛况空前。
圣人旨意,太子回宫后立刻到太极殿议事,不过凌舟还是先送了阮棠到东宫,换了身衣服才前往太极殿。
圣人从知道太子回城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时辰,让他等了这么久,心里是有些不满的。
“儿臣见过圣人。”凌舟行礼道。
皇上坐在龙椅上睨了凌舟一眼,并不叫他起身:“太子劳苦功高,如今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凌舟对圣人这样的态度已经习惯,只是,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不为自己辩解,只会默默受罚的太子了。
“儿臣一路舟车,恐污圣颜,特意更衣面圣。”凌舟垂首言辞恳切。
圣人见他这般,倒也不好再问责,只淡淡道:“起身吧!”
“多谢圣人。”
凌舟这才起身,站在殿下。
福顺低眉垂眼地看着父子二人,圣人总对太子太过严苛,但如今的太子已经今非昔比了。
那一身气势纵然是跪着也让人不敢直视。
“你在河东道一番胡闹,如今朝中已经吵得不可收拾,你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打算如何收场。”圣人语气不悦。
他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才勉强维持住太平局面,他这般直面硬刚,世家怀恨在心,若是他们联合藩将作乱,岂不又如上次庞统一般。
“崔家为虎作伥,祸害百姓,不是朝廷要治罪崔家,而是天下不容,百姓不容。”凌舟一字一句道。
证据确凿之事没有什么无法收场,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善了。
崔家的门生已经斩杀大半,这次回京便是要治罪崔家,且要他们自己认罪。
“说得轻巧,若遭反噬,你置大齐江山于何地?”
“儿臣敢做便自有对策,圣人所愿难道不是消除世家。”凌舟虽是不紧不慢,但却带着几分凌厉之气。
圣人目光逼视着他:“谈何容易。”
“眼下正是时机,儿臣请圣人让儿臣一搏。”
凌舟抬眸看向圣人。
直视君王,且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旁边的福顺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太子殿下脾气一贯倔强,而圣人对太子又素来没什么耐性,父子俩是说不到一块,哪怕是政见一致。
圣人想徐徐图之,可太子却是大刀阔斧。
“博?如何博,赔上我陆家江山吗?”
“若陆家果真天命所归,百姓拥护,这江山便丢不了,可若只为一姓之利,一族之益,便置百姓死活不顾,当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陆家受万民供养,亦该对万民负责,崔家倒行逆施,罪行累累,儿臣是替百姓讨回公道,亦是正道,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你还不是这江山的主人?”圣人暴怒。
他也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万民,儿臣并非非要做这个太子,但既做了便要做该做之事,尽该尽之责,如此才不愧对供养我的子民,此战,儿臣绝不退缩。”
凌舟说完朝圣人拱手行礼,然后道:“儿臣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凌舟才退出太极殿身后便响起轰隆巨响,看来圣人这次是发了大怒。
福顺吓得直接跪下了,他伺候圣人多年,从未见过圣人发如此大火,连龙案都掀翻了。
圣人指着凌舟离去的背影,怒道:“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太子殿下也是想要为圣人分忧……”福顺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可笑得比哭还难看。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接下来的日子可得小心了。
“分忧,朕看他不把祖宗留下的江山败光了他不甘心。”
先祖和他耗尽毕生之力都没有完成的事他就这么三拳两脚就想解决,简直是不自量力,若遭反噬,要如何收场。
明日早朝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