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的边缘绣着一圈银线立到喉结处,微微向前开口。
套上外衣,系上衣带。
外衫领口翻折扣于胸膛露出一点点黑色里衣,银做的压花压着衣领角。
系好袖口的束缚带。
将盒子里的黑布一圈圈缠绕上有些宽松的裤腿,套上靴子。
最后,拿起细细的红色麦穗腰带绕两圈于腰上系紧。
腰带末端吊着的玉珠和流苏安分垂下。
将银发顺于身后,岳月捡起面具挂于腰间,推开了门。
瞧见岳月推门而来,桃夭忍不住两眼放光,啧啧称赞,“人靠衣装,马靠鞍。今夜的深宫不知又要多了多少可怜的思情女儿,真是罪过罪过……”
岳月瞥见望着院中的武器架上问道:“你们平日都在此习武?”
桃夭愣了愣,回头瞧着迎风飘起的红樱答道:“不,那都是殿下的……”
岳月盯着架中的红缨枪架不言语。
桃夭轻笑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抱着手臂一挑眉,絮絮叨叨道:“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人,日出读书学礼仪学乐,日落院中习武,也不嫌累,真是妖怪。你是不知他三更半夜练拳的时候吃了多少苦……”
说起打拳,桃夭不知怎地忽然想起。
月明星稀,空中飞着细雨。
小时候的陈宁打不好拳却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挥舞着拳头。
秋雨地滑,陈宁经常摔跤,摔得伤痕累累,鼻青脸肿。
可这人不哭。
趴在窗台偷偷瞧着陈宁的桃夭咂咂嘴,不自觉问着身旁一起偷看的人,“殿下他会哭吗。”
桃夭原以为,不会有答案。
严竹从不会对他多言。
可,严竹忽然笑了,满目眷恋柔情,他轻声答道:“曾经,她常哭。跳不好舞哭,学不会曲哭,背不了书哭。小小一团哭起来惹人疼。她一哭我便哄她。蹲下来将她圈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背。但她依旧是哭不了多久之后又红着眼执拗地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
桃夭愣了愣,转头瞧着拳脚渐渐有了模样的陈宁,问道:“那殿下为何现在不哭?”
身旁的人沉默了。
桃夭以为,不会有答案了。
安静半晌。
严竹的声音落寞,他似自言自语喃喃道:“有一天,有个人对她说,太子没有哭的资格。从此……她再不哭。”
回忆戛然而止。
桃夭苦笑着,收回思绪继续说道:“不过……从程兄来了之后殿下便不怎么动拳头了,唯独有一次还被程成大骂一顿。”
桃夭抬头笑道,“好笑吧?程成那人居然还会跳脚。”
岳月似乎根本没听见桃夭的碎碎念,他一翻身落于武器架前。
脚尖一踢,红缨枪飞出木架。
“枪,我在塞北也经常玩。”
岳月一把揽过空中的枪杆。
他心中烦闷之时便喜欢舞枪。
红樱飘起,枪杆微微颤动,枪尖卷起一缕风。
一跃而起,一招一式,威风凛凛,只见光影不见枪。
桃夭抽了抽嘴角。
这人在秀什么?
桃夭张嘴正要声讨几句却瞥见陈宁走了过来。
岳月握着红樱枪立于风中望向陈宁。
她的黑发被金色莲花发冠高高束起,耳旁的鬓发柔顺贴于脸旁。
额前碎发散落间露出镶嵌着玉石的发带。
一席白色锦衣,衣上金线绣着飞鹤、日、月、云各式花纹,腰间挂着的飞鹤玉佩称得她身姿愈发修长。
陈宁便是那般夺目。
陈宁望着桃夭问道:“你还不去那边吗?”
闻言桃夭噌地立直,慌慌张张往外走,“遭了,我得走了。晚上见,晚上见。”
岳月意犹未尽地将红缨枪放回架子,“那我们……”
陈宁转身往书房走,“不急。”
陈宁坐回塌上,翻开了书。
岳月索性带上面具靠着书架闭着眼。
气氛依旧诡异却安心。
天色渐晚。
陈宁瞧了瞧窗外的天,将白玉面具扣在脸上,她站起身唤道:“走吧。”
岳月跟在她身后接过青儿递过来的绛雪别于腰间。
红墙深深。
岳月和青儿两人跟在陈宁身后往更深的红墙中而去。
若大的殿屹立于有些萧瑟的深院。
踏过一阶阶台阶。
三人跨进了殿门。
一脚刚踏上红毯。
殿内乐融融的气氛立刻变得极其诡异。
众人的目光如箭矢齐齐钉在三人身上。
陈非阳一身黄袍坐于上座,他的右边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老妇人,左边是风情万种的女子,女子身后站着熟悉的身影,阿兰。
想必这位女子便是悦贵妃。
老妇人那边一列坐着几位妃子。
悦妃这边下来第一个位置空着,第二个坐着的陈思一副圆润又文绉绉的样子,随后便是几位公主。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黑衣护卫和贴身丫鬟。
公主和妃子的暗卫按身形来看应是女护卫。
唯独悦妃身后是男人。
而陈非阳身后则是林公公,一左一右的桃夭和严竹。
暗卫的服饰相差无几,唯独桃夭与严竹的压花是金的,岳月的银的。
岳月收回探索的目光,脚步紧紧跟在陈宁身后。
陈宁和青儿仿佛早已习惯那些人的态度,她们从容走到殿中。
陈宁的声音清脆。
“儿臣,拜见父皇母妃、太后娘娘,万安。”
“哟,真是稀客啊。”悦贵妃声音尖锐,“也不知是哪门风把你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