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小芳走过来,也没敢真的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声音略微有一点颤抖。
倒不是害怕,只是紧张。
她这次看着陈可秀坐的凳子腿,“现在承包土地了,我爸腿有些瘸,干不了多久的活,要是动的多了就疼。我妈……”
她声音低了下去,声音在嗓子里转了几个圈。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别人应该听不清,又故作不在意的提高了音量,“我妈偶尔也犯病,管不着家里。”
“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之前大锅饭,队里能帮的,也都帮了。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一般都半个公分。公社里讲人情,还是给我算一个公分。虽然过得紧巴巴的,日子也勉强过下去。”
至于现在,承包土地。
能得多少都是靠自己,也没有人能帮了。
其他人家也要忙着自己的活,干得多,以后才能得的多,力气方面也没有人能帮忙。
谌小芳很老实,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我听说,这个活只需要抽一段时间做。我想把地里的活干完之后,就过来做这边的活。”
这可是十块钱一个月。
把家里所有的钱加在一块都拿不出10块钱来。
就算大家说这是资本的尾巴,复辟资本,是阴沟里的老鼠,迟早要被枪毙,那她也不怕了。
家里的这种情
况,还是得能赚一些钱才行。
不说别的,光是父母吃药,那也得给钱呀。
还有弟弟妹妹们,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掏得出上小学的钱,唯独她家读不起。
想到这些,什么资本的尾巴,会被人嘲笑吐口水,那些东西也没那么值得在意的。
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
陈可秀听得沉默,听她的描述,谌小芳的妈妈似乎有癫痫,只是情况不算很严重,但是也会发作。
至于她爸,腿坏了,也有六七年了。
她最小的妹妹,今年才五岁,二妹八岁,弟弟要大一些,今年十三岁,而她十五岁。
再看看这些个孩子的年龄,陈可秀都觉得脑袋疼。
夫妻两都那样了,光是家里的之前的几个孩子都养不了,腿断了之后又生了一个。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而且这种情况,还挺似曾相识的。
邵家不也是这样的,邵卫国都得去上工了,那时候是邵父病得不算厉害,想着还能好起来,生了邵建国也无可厚。
所以,已经有邵建国,勉勉强强还能理解。
可是邵父的身体还是没能好起来。
在邵卫国离开之后的两年里,又有了邵梨子,基本上是处于可以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间节点。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非得再要一个孩子,图什么呢
?
只能说每代人有每代人的思想,都没办法理解。
她对此,也无权置喙,也不想评价什么。
只是和谌小芳说道,“让你来也不是不行,这个买卖是做的吃食的。得干净,事情又多又杂,可能你顾不过来的。”
按照她的说法,要是白天的时候下地,晚上来值夜班,又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吃得消。
看似都是可以坐着干的活,比下地轻松很多,但是需要熬。
这中途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
所以这个事情她还真不能拍板。
毕竟林姐要找的是帮手,不是随机扶贫。
她叹了口气,“你很努力,只是这事吧,还得再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忙吧,要是有了结果,不管成不成,我到时候去跟你说。”
她家这么忙,要是让人左一趟右一趟的跑过来问,陈可秀心里也过意不去。
谌小芳咬咬牙,“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能做好的,也顾得过来。”
这可是10块钱一个月啊。
苞米面,要是请大家接济一下,偷着买一点,不用花粮票的话,9分钱一斤。
一家人一天吃五斤,还能吃得饱饱的,还能剩好多钱。
要是能做这份工,基本上就不会饿肚子了。
再加上家里承包了5亩地,一年到头肯定还有钱剩,
日子也能过好,她很想留下来。
陈可秀看着她瘦弱的脸,依旧狠下心,“这事还得商量商量,你就先回去吧。”
不可否认,她们家确实挺穷的,劳动力不多,孩子不少。
但是麻烦事儿也多呀。
生意是林姐的,还得她拍板才行。
谌小芳见她没松口的意思,道了声谢,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陈可秀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林姐从镇上回来,一边洗着猪下水,边兴冲冲的问道,“小陈,那个姑娘来了吗?”
“来了。”陈可秀点点头,“不过,你是不是没见过她?”
小姑娘跟个豆芽菜一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不像是特别能干活的,林姐也不可能一眼相中。
只能说,她应该没见过本人,所以这才让自己看一看。
林姐点点头,“没见过,就是去买粮食的时候,我说起想找个人帮忙。是刘强妈给我说的,就说要是找她帮工,肯定能成。怎么了,你觉得不满意吗?”
什么挑花眼的话,那都是逗乐了。
这村里的人可清高呢。
只怕是现在,满脑子都是士农工商,觉得做生意这件事情不体面,哪怕是赚钱也不成。
哪里真的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过来帮工的。
“也不是不满意。”陈可秀皱眉,“就是情况有些复杂。”
“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陈可秀亦无不可,就把所有的情况和担忧都告诉她。
甚至叹气道,“你要说忙不过来,也未必。看着是个能吃苦的。但是她有一个癫痫的妈,我怕会影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