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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伏笔暗藏(2 / 4)

丛发出细碎的声响,瓦片下的脚步走来走去,却比显得比密林深处还要寂静。在独行夜路时偶尔紧绷的神经,仿佛已经被什么东西,暖暖地、缓缓地熨帖了平整。

他轻轻揭开屋脊一侧的灰瓦,透过“天窗”看到一颗乌溜溜、圆滚滚的脑瓜。少女身着天门派的灰白常服站在灶边,正麻利地清洗竹编笼屉。她的乌黑秀发被高高束起,发尾正好扫过颈后,由一根淡紫色的绸带扎紧。她的肩头小巧圆润,为了方便活动,两侧袖口都扎了系带,露出两截纤细的手腕,此外,在腰间她还系了一只麻布围裙,裙边露出一点儿紫色花样的边角,干净又秀气。

门中同辈仅有四名女弟子,她的身份理论上并不难猜。不过,能在半夜时分跑出来偷煮宵夜的,的确出乎意料之外,人选方面暂时没有确切头绪。往日里他不曾留意,还当她们小姑娘家,个个循规蹈矩得跟什么似的,原来仅是表面乖觉罢了。此时,那少女将第二笼米糕从锅中取出,放上身后的桌台,又匆匆转身去熄火,开始有条不紊地将一应用具恢复原状,瞧着行云流水,大抵已很熟练了。

商辰仰躺在瓦砾上,漫无目的的望向夜空,不自觉地怀念起在那个偏居小院生活的日子。那会儿他年纪尚小,不懂什么事,总拿张板凳坐在伙房门前,巴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看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烧火做饭。两人的餐饭简单朴素,通常都是两菜一汤,青菜豆腐、鱼肉酸菜或蛋花米圆几样。离开京城后,他发现母亲的手艺其实很寻常。但是对孩童来说,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母亲的菜肴总是最好的。她担心自己羡慕别的小孩,就用碾米制些外形粗糙的点心,花心思捏成兔儿的模样,再用红豆当眼珠……后来,他离开了那个地方,除了牵挂母亲,唯一还愿意重温的,大约只剩那种糕饼。它香甜得很简单,是别处没有的滋味。

然而,一方小小天地的安逸,只能满足天真无知的稚子。他总有一天长大,大到不再适合圈养的围栏,不得不面对被粉饰的真相。有一天,他意识到,日复一日的平静,对母亲而言却是比□□病痛更折磨的慢性死亡。她留在那个逼仄的小院里,跟自己的儿子相守,并非画地为牢,而是被困在了背叛的谎言之中,没有其他选择。

母亲是不完美的,她亲手豢养出的贪婪结出了恶果,并且为曾经愚蠢的坚持,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她生了病,病得很重,无法痊愈,也不被允许医治。他曾经震撼于母亲形象的崩塌,也曾想无限度地替她分担痛苦。他没有什么路可以走,最后抓住外祖留下的稻草勉励一试,欺骗自己内心的恐惧就是无畏,因为他们本身就什么都不拥有。在临行前,他没有亲口问过母亲是否后悔,但他很清楚,答案是肯定的,这一切都从不值得。

他摇了摇头,将飘远的思绪收回,轻手轻脚地盖上瓦片,毫无声息地溜下了房顶。就在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板,潜行至桌边时,那姑娘仍在聚精会神地将灶台收拾整齐,仿佛全然没有察觉。方才出锅的、还冒着热气的糕饼被摆在摊开的油纸中间,已堆起整齐方正的小丘,散发着有人的香气,暂时无人问津。如此时机,他心起意动,轻而易举地就悄悄摸走了一半儿。

外祖家的老师父说,他骨架轻、后筋长,天生适合练脚下功夫。为了来天门求学,他在这方面偷偷下足了苦功,对此有着相当的自信。至于顺走他人成果的负罪感,他自有一套逻辑,认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同道中人该是见者有份的。他们既有同门之谊,那这糕饼他就吃得,况且他也没全部带走。料想对方自觉心虚,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可惜这份偷来的愉悦没有持续太久。他离开膳房时粗心大意,身侧剐到了门头锁片,黄铜片敲击门闩,发出了很响的动静。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少女突然惊醒似的,拔出腰间软剑,飞速地冲向了门外。虽然背光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警觉地勘察四周,身形就像只愠怒谨慎的梨花猫,商辰感觉到对方目的光敏锐地扫过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差一点就要识破他掩在阴影后的伪装。

耐心的按兵不动之后,还是他的龟息之术略胜一筹。对方绕场几圈一无所获,露出了疑神疑鬼又百思不得其解神色。借着室内昏暗的橘光,商辰模糊地看到她秀眉紧蹙,嘴里像是在念叨着“活见鬼”“有老鼠”“小偷”之类的话,气鼓鼓地返回了伙房。

直到次日在道法课上,见到那张写满“半夜有鬼偷东西”的郁闷脸孔时,他才反应过来,昨夜见过的那姑娘,竟是时常坐在同案的伏芫。伏芫在入门首日带他熟识过山门各处。初见面时,她的话很少,目光拘谨,言谈举止都很板正,虽然稳重得挑不出错来,给他感觉却有些沉闷无趣。自那以后,即便同堂,他们也没有过太多具体交谈。因此,她在自己心中的印象相当模糊,甚至乍一提起这人时,连具体面容也无法快速勾勒清晰……倒是人不可貌相,至少她做出来的米糕香甜软糯,很讨他的喜欢。正是随着点心的缘故,日后他对伏芫的关注默默多了起来。也是在那次之后,伏芫在夜里偷开小灶时,碰到食物凭空消失的次数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伏芫忍无可忍,设计了一出守株待兔,成功抓到了他的现行。商辰人赃俱获这事儿并未感到如何促狭,毕竟对方的做法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不可能会在门内声张。他坦然地提出公平交易,说把自己飞檐走壁的一套基本功夫教她,以此交换多日来的款待,嘴上说得很是体面。在他看来,江湖中许多事都可以明码标价,只看双方是否情愿。他原以为伏芫嘴上说的考虑只是托词,此事最终将会不了了之,却不成想她认真考虑了两三日,竟最后答应了下来。他认为此刻再出尔反尔实非大丈夫所为,于是便瞒着温道求偷偷地教了。

自此,他二人除天门几套拳脚剑法之外,还拥有着一套孪生般的踏梁轻功。那也是两人第一次,开始保守同一个秘密。

直到很多年后,伏芫再度忆起这段过往时,深感始料未及的羁绊,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已轻巧地促成了暗藏伏笔的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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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府地处京师城南,西侧毗邻一条横穿城中的缓水越河。虽说是河,其实是来自京郊榆水的旁系分支,水面只有几丈宽,府中的花园借引它的活水,养了一塘芙蕖锦鲤。随身体日渐康健,人越发拘束不住,伏芫时常溜达到望月居外闲晃。好歹算是这家的半个主人,府里各处自是畅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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