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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出门前,她特将制好的桂花糕分给了站岗的念九,对他说道:“今儿你们也别跟着了,有别的要事就去忙罢?商辰去了好几天了,楼中……大抵是有不少事吧?在自家地盘逛还整得跟官家大老爷巡街似的,岂不杯弓蛇影?我同若姜有两人呢,不离开府上的。”
念九眼底微动,犹豫了半刻,最后还是在她期盼的目光里收下了点心,有板有眼地答说:“属下当前的任务就是保夫人万全,并无其他要事。”
伏芫轻咳一声,朝他报以感谢地笑了一笑。想着毕竟自己不是他们的上司,商辰这些个属下不听她的也正常,也只得作罢。在雷州时,天门派人走在街上总是很受礼待。地方百姓视天门为一方护佑,多怀尊崇礼敬之心,乐于见到他们的到来,而他们潜心习武问道、勤勉修行,亦是为惩恶扬善积蓄资本,反哺当地民生安稳,数十年来得誉美名,乃是双向奔赴。于她而言,处处被严加保护的滋味反倒稀罕。不过,眼下时移世易,既已改换了招摇的立场,她明白自己也该转换心态,有些濒临血雨腥风漩涡的自知之明才是。
“午后暑气重,”若姜问道:“咱们还去练武场么?”
府内东侧有一处空地,被专辟作了练武场,收陈着十几种常用兵器,伏芫知道以后就手痒得紧,偶尔跑去摸那些家伙事,找找手感。最终,她还是觉得自己那柄青桐剑最好,轻而不飘,把弄起来最为趁手。
发现青桐还在自己身边时,她是很惊喜的。它跟在身边已有许多年头了,是当年离开家乡前,叔父亲手打造赠予的生辰贺礼。以登州的传统工艺内铸轻钢、外淬碧铜,锋利秀气,故而拿在手里有股灵巧的柔韧劲儿。婶娘特地在剑柄尾端悬挂了枚碧莹莹的水滴温泉坠儿,舞动起来时,剑就恰似一缕白虹,溢出两分轻盈侠气。诚然,对成年武者而言,这样的剑体略轻,稍显稚气,男子是不用的,使用者需以契合弥补机能的不足。而伏芫正乐于做后者,听商辰说,他们当初离开雷州时,她决定只带走青桐,即便它已无法完全满足正值壮年的自己,也不愿换掉这柄陪伴多年的老伙计。
“要是碰上旦箐、尤汶他们之类,”伏芫想起此前的经历,摇了摇头:“我在场,倒叫他们不自在了。”
“哎,他们跟您比划,又担心把握不好力道,所以难免保守。孟先生讲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养得还不足月呢。”
“孟先生何许人?便是你这不混江湖的,也晓得他经手的病人里,没几个能安生静养到百天的。旦箐他们几个实力都远在我之上,陪我操练,也就是随意活动活动罢了,浪费的是他们的时间。”伏芫边走边问:“或许,商辰跟他们也时常阵操练么?你可曾见过?那场面如何?”
“这……”若姜迟疑地想了想,而后像是十分肯定地说道:“我倒还不曾见过,夫人也晓得,我、我其实不通武术。过去我就是一打杂的,不在望月居做事,用不着我去的地儿,实则也很少去,免得惹火上身。但是我想,楼主理应是这里最强的罢?嗐,这种事儿有什么的,您直接问楼主便是。”
招摇楼虽在名声上不堪入流,实力方面却不容小觑。绿林道上鱼龙混杂,若是没些本事,寻常鼠辈早被围剿丢了立足之地。伏芫暗暗估量自己与接触到的那几位‘影客’的差距,料想硬碰硬时大概毫无胜算。若是同师兄师姊们与之相较,天门这边也未必能稳操胜券。能被商辰安置来镇守后方的影人,实力定然强劲,却也未必是招摇最顶尖的战力。如此一番管中窥豹,只觉招摇这潭死水愈发深不见底。
天门山钟灵毓秀,尽管商辰天资卓越,在众师兄弟姐妹中,却也不算拔得头筹。现在,他能做稳一方势力的掌舵,可见在下山后,自个儿又长进了不少能耐。伏芫相信,五年时间足以演化出颠覆性的剧变,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商辰不可能靠吃雷州的老本儿走到如今的地步。然而,其间曲折造化如何,这半个月来竟都不曾听他提及半句,不免引人怀疑……
伏芫转念一想,顺着话题说道:“那……我跟商辰以前也常去活动的罢?”
“嗯……”若姜含糊地唔了一声,紧接着补充道:“那是自然,楼主跟夫人练武场后,常去花园的湖心亭饮茶,我远远地见过呢。”
“喝茶么……”说话的功夫,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手拿酒壶依栏而坐的少年侧影,喃喃说道:“他喜欢碧螺春。”
“正是碧螺春!”若姜微微张大了眼,忙不迭地点头说:“夫人,莫不是记起了什么?难道说,是都想得起来了?”
“很遗憾,并没有。”伏芫摇头,淡淡苦笑道:“好在偏爱往往本性难移。他很久以前就这口味的。”
二人沿花园北侧的石子路漫步闲谈,不觉间已临近甬道末头,行至一座偏僻小院门前。商府本体作为影宅,除中轴的前厅正院及池塘花园外,内里的其他布局同寻常府邸有很大区别。早在建设时,初代主家便着意为其作后营的功用着意部署了许多设计,山石草植建筑层叠掩映,尽为职能所需,其中部分建筑本就不是用来住人置物的。加上布景造局复杂相似,若是不熟悉的外来人员到访,无人带引之下就极易迷路。眼前通往东南角落的这条甬路,就给人逐渐曲径通幽之感。
伏芫细细观察这栋独立小院,只见其院墙外侧杂草丛生,两颗高大的病柳恹恹地从墙内伸出黄绿色的枝叶,显然已是久疏打理。大块墙皮已然剥落,露出的灰土色内里上印着难看而斑驳的潮痕,墙角也爬满了暗色的苔藓。厚重的暗红色门板由粗壮的铜铁条栓紧,条链表面凹凸不平,靠近时便能闻到金属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而潮湿阴郁的腥气,叫人下意识想要敬而远之。仅从外观推断,这里既不像功能场所,不似有人居住使用,多半是闲置的空屋。
她轻轻踏上院前的石阶,它们表面被青苔包裹,分布得稀疏不均,变得又湿又滑,就像在踩一块奇异的薄毯,隐约还从脚底飘来淡淡的霉味。
“这是……?”伏芫轻咳一声,转头问道:“空的?若姜,原本这儿是作什么用的?库房么?”
若姜跟上前两步,畏缩似地立在她身后,似乎有意地压低了嗓音,悄声回道:“夫人,这……我未必有您知道得清楚……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先前这儿住过某任楼主的女眷,后不幸发生意外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