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间断的高烧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长期的腹泻和进食困难让他体重在短期之内骤降。
他的头枕着我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精神越来越差。
我看着他的侧脸,睫毛长长的,鼻子挺俏着傲人的弧度,嘴巴的形状很完美,就算此刻有些苍白也不能给他减分。
他此刻安睡的样子,真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天使。
可他却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白筠怡把他拉下了地狱,地狱里不止有让他饱受折磨的毒瘾,还有HIV.
找到他的第一天我和苏家人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在暂时不告诉苏懿旻这件事的共识上我们达成一致。
他是这么努力在对抗,就算再疼也没有放弃过。他说等他戒了毒要和我去冰岛看极光,看星星落满整片星空。他说等他好了要带我回他外婆的家乡,那是他小时候呆过的葫芦镇,他要带我去河里抓小虾,去山上砍新鲜的笋子。他说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小狗去了汪星后他一直不敢再养宠物,但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再养一只小狗,就算是不那么漂亮的小狗也没关系,他也会很喜欢。
他说了那么多以后,每次说起的时候都那么快乐,眼睛里有星星一样的,让我怎么敢告诉他,也许没有以后。
而我曾经以为的日子还长,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我用了所有的办法,我的男孩却依旧慢慢枯萎,我明明有那么那么多,却始终留不住他。以前留不住他的心,现在连他的人都要留不住了。
我真是一个无能的人。
这天我接到了苏懿苍的电话,他告诉我,白筠怡死了。
她死了,这个始作俑者在所有人睡着的夜里,用撕成条的狱服吊死了自己,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生。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没等到我和苏家的报复,没等到病痛将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就这么轻快的解脱了。
那我的阿旻怎么办,他受的苦怎么算。
他没有错啊,他只是爱错了一个人而已啊。
白筠怡死了的消息我没有让苏懿旻知道,从他回来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再提起过这个名字。
除了快速衰败的身体,白筠怡带给他的痕迹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我变成了守着玫瑰的野兽,到后来我甚至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他发病时癫狂的样子让我难受,可他安静沉睡时的样子更令我害怕。
那种轻的连呼吸都好像不存在的样子,让我时时刻刻被笼罩在绝望里。
而这天苏懿旻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他说好想去看看星星。
[我等不及去冰岛啦。]
[阿竹,现在就带我去看看星星吧。]
他抱着我的腰笑的傻兮兮的,脸色苍白着,眼睛却亮的不行。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不催,只是依旧认真的看着我,对着我笑的开心。
我摘下脖子上一直带着的项链,取下两枚戒指。
他的笑消失了,嘴唇张合着却说不出话,眼睛瞬间红成一片,不一会儿眼泪开始落雨般的掉。
我没有去给他擦眼泪,也没有出声安慰,我只是拿着其中一枚戒指拉起他的左手,缓缓地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然后我将另一枚戒指递给他,并朝他伸出了我的右手。
他的手抖得不行,一边哭一边给我带上了戒指。
我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什么都懂了。
[好。]
好,我带你去看星星。
这天晚上我带他去了我小时候长大的孤儿院,小时候我经常偷偷跑到露台看星星。
他靠在我怀里一边听我读故事书,一边一遍遍的数着星星,明明天上只有零星几颗,他却认真数了好久。然后他拿开让我给他读的故事书,摸摸我的脸,静静的看着我说。
[下辈子我要早点遇到你。]
[好。]我说。
[下辈子我要比你爱我更爱你。]
[好。]
[下辈子你也还是要喜欢我,好不好。]
[好。]
[阿竹,我好累,想睡了。]
[...]
[阿竹,让我睡吧。]
[...好]
他又笑着,眼睛里映着星星,却比星星还要闪烁。
[谢谢你,我爱你,阿竹。]
他说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躺在我怀里的他,那么好看,让人不忍心打扰他。
你太累了,也太痛苦了,那就睡吧,睡着一切不好的东西就都离你而去了。
当初离开孤儿院时,我只带走了一本好心人捐赠的书,这本书陪伴了我很多年,蓝色的书面上是一颗只有一个小男孩的小小星球,上面有几颗小小的黄色星星。
而扉页上,是原主人写下的字,歪歪扭扭的,是小孩子的字迹。
这是我很喜欢的故事,希望你也喜欢。
--苏懿旻
八九岁的富家小男孩跟着父母来孤儿院慰问,他的父母和哥哥在大厅接受着记者们的采访和院里工作人员的感谢。他自己一个人却偷偷躲在后院看书,他遇见了正在后院打扫的我。他没有有钱人家小孩的嚣张跋扈,温柔的像个小绅士。
[小家伙,这些有关蛇,约会和星星的故事其实只是一场噩梦,对吧?]
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当然,就像那一朵花,如果你爱上一朵生长在某颗星球上的花,当你抬头望着夜空时,你会感到很甜蜜,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开满了鲜花。]
[星星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对旅行的人来说,星星是指路的向导,对有些人来说,他们是细微的亮光,对学者来说,他们是研究课题,对我遇到的那个做生意的人来说,他们是财富,但对所有这些人来说,星星是沉默的,只有你的星星和别人的不同]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当你抬头看着夜空时,因为我住在某颗星星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