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斟了杯茶:“才跟表哥说过谢,现在竟然又要麻烦表哥,这接二连三救我于水火的恩情,我实在是不知何以为报。”
话已至此,若他当真有意,自会顺坡而下,可景曜只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将茶碗放在一旁,淡声道:“举手之劳罢了,表妹不必如此挂怀。”
曲瑶镜看着他这般冷冷清清的模样,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会成为他掌中那碗茶,心知他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外热内冷,如此已经是不言不语的抗拒。
兴许他是他的例外,但她于他而言与旁人却无甚不同。
曲瑶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有些松懈也有些庆幸,景曜和她是一样的人,对异性避之不及,又怎会如梦中人那般对她痴缠不放?
自己那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下只觉得羞惭。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景曜,更多的是在看他那双眼睛,现在却觉得,他与梦中那人也不那么像了。
曲瑶镜苦中作乐地笑笑,兴许那当真只是个噩梦呢。
景曜确实是个极好的人,一个好储君,好兄长,若非说有什么不好,应是他至今仍未册太子妃,身边更无侍妾,年纪最小的康王去年也生下嫡长子,更别提其他王爷早已子嗣环绕,而景曜却仍是孑然一身。
故而市井多有传闻,言其似有龙阳之好,分桃断袖之癖,就连朝臣也颇有微词,几番上奏请册太子妃,却不知为何均被圣上压下不提。
想到这,曲瑶镜心思一动,这点不好对她而言可真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心中思绪连连。一时竟忘了继续和景曜说话。
等宫人将镯子取来,曲瑶镜才发觉她竟静静与景曜坐了半盏茶这么久,她接过宫人递来的镯子,朝景曜笑得抱歉。
景曜倒也没怪她失礼,只在曲瑶镜要将那碎掉的镯子带走时,出声道:“表妹若不介意,便将这镯子留给我,我手下有些能工巧匠,兴许能其恢复如初。”
能恢复自然是极好的,曲瑶镜莫有不允,便连同绣帕一起交给了景曜。
景曜将东西团了团,塞进袖笼里,随后便领着曲瑶镜折返回碧霄宫。
曲瑶镜向皇后请辞后便与寿宁长公主一同出宫。
送走曲瑶镜后,景曜并未回东宫,他沿着宫道慢悠悠地走,他将那碎掉的镯子捏在手中,指腹顺着腻滑的圈口摩挲。
他慢慢走出了内宫,顺着宫墙阶拾级而上,最后站在城墙之上,恰是正午,日头毒辣,太阳的金晖毫不吝啬的洒满他全身,替他渡上一层光晕。
恰巧抬着曲瑶镜母女两的软轿一前一后走出宫门,穿着正三品武官服制的曲玉衡正等在曲家的马车前,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去。
景曜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单看曲瑶镜的神情,她显然是极高兴的,唇边的笑意一直未曾消退。
他无意识将手捏紧,镯子碎口锐利的边缘深刺入他掌中,殷红的血珠滴落。
景曜却好似全无所觉,他一直望着曲瑶镜,直到她登上马车时,若有所觉地朝这边看来,才掩饰般垂下头。
等他再抬起头时,曲瑶镜早已进了马车,曲玉衡坐在辕座上驾车,替了车夫的职位。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巷口,景曜才低下头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他浑不在意,捏着镯子抵在鼻间细嗅,上面曲瑶镜遗留的香气已经淡了,另有一股微不可查的苦香,随着她的香气,往他鼻息钻。
景曜拧眉,片刻后低声笑起来,随手将镯子递给身后的内侍:“去查查,这上面涂了什么东西。”
内侍常海这才发现景曜手上,止不住慌张的低声惊呼。
“殿下,您受伤了!”
景曜笑得温润,制止大惊小怪的长海:“小事。”
这点小伤,比起失去曲瑶镜,简直不值一提。
他自生下来便不为人所喜,老天唯一的垂怜,便是让他经历一生错过后,给了他拨乱反正的机会。
景曜知道,曲瑶镜兴许也回来了,但那又怎么样,他的满满只能是他的。
,,,
碧霄宫
玉芝将御花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皇后听,说到景嫆被泼了一身水,被迫留曲瑶镜和景曜二人独处了半个时辰时,皇后嗤的笑出声。
她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窗边捡弄花草,那一笑,手抖将那株名贵的蜀葵剪废了。
皇后颇有些嫌弃地将那盆花撇开:“可惜了。”
她话音幽幽,也不知是惜花还是别的。
“她们走了吗?”皇后就着宫女端来的水净手,一边问。
玉芝毕恭毕敬的守在他跟前,回禀道:“长公主母女并未在宫中久留,从碧霄宫离开后,径直出了宫门。”
“太子呢?”
玉芝眸光微闪,接着道:“太子登了城墙。”
皇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唇边的笑意越深,吩咐道:“去好生查查这个曲瑶镜,到底是个什么妖精,从未回京,却能轻而易举勾得太子神思不属。”
玉芝疑道:“嘉兴郡主再国色天香,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如何会些勾魂摄魄的本事,娘娘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皇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你何时见过他寻常来与本宫请安?还口口声声什么晨昏定省侍亲之道,笑话。”
“还不是知道曲瑶镜进宫了,生怕本宫欺她,才巴巴赶过来替她撑腰,本宫这个儿子满身富誉,无人不对他交口称赞,可他是从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这个人,看似风清云淡,君子端方,实则冷心冷情狼心狗肺,若非曲瑶镜勾动他心弦,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舍命去救她。”
玉芝低头不语,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深知皇后与太子的关系,并没有外人看见的那般母慈子孝。
恰恰相反。皇后恨透了太子,甚至恨不得生啖其肉。
……
曲瑶镜和寿宁长公主坐着软轿走出宫门,远远便看见驾着马车等在宫门口的曲玉衡,原来还有些高兴,转念一想,自己因他遭这无妄之灾,便顿时不想给他什么好脸。
在曲玉衡殷切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