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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了。
尽管那几天夏明彻和程灵溪都在旁敲侧击地撺掇着自己,她还是选择了先搁置。
仿佛冥冥之中,这条路就是这样被打通了……
填报志愿的三天前,白长黎病逝了。
那是一个凌晨,白音得到消息后,先是完全不敢相信,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半个魂一般,被带到医院去。
看到太平间冰冷的光芒下,白长黎的脸色平静而深沉,只是在白炽灯的映衬下,更加灰白惨淡,白音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温度从手边传来……
即使是平日里再无知无觉,甚至是再满心怨怼的人,此刻成为了一具毫无温度的躯体,没有了思想,没有了言语,没有了感情。
那一刻,无数记忆如碎片般扎进她的脑海——让一贯冷静淡定的她,忽然就变得遍体鳞伤般无助而愤恨。
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也算是帮帮爸爸……”
帮你?我怎么帮你?帮你什么?
帮你恢复健康,让你回到你所谓的名利场上继续叱咤风云?
帮你照看慕白,让你现在离开了也不能将你半生的基业垮掉?
帮你赎罪,找出逼死妈妈和姐姐的罪魁祸首,好让你走得更安心落意一些?
那你呢?你现在走了,对我这个女儿真的半点留恋都没有,你从头到尾就只在乎你的“基业”,你跟陈菁云结婚是为了给慕白融资,你培养陈翊也是为了慕白后继有人……
你把股权给我,是为了赎罪,是为了让你去了那边后见到林慕,好可以对她说:我给我们的女儿留了后路,我尽力了!?
你以为你这几年开始理解我关心我,我就该领你的情吗?母亲和姐姐走的时候,八岁的我是那么无助,你有想过我的绝望吗?
你有过对我的半点宽慰吗?你组建了新的家庭,却始终对我不闻不问,除了物质,你有给过我半点父亲的关怀吗?
这些话就像是一道道魔咒,此刻在她耳边倾巢而出,泪水忽然如决堤般倾泻而下,她哭得悄无声息,就像她多年来在白家的表现一样。
“白长黎,你不配!”
白音对着他早已黯淡无光的脸呵斥了一句,空旷的房间里,回声都听起来那么刺耳。
她将白布重新盖回到白长黎的遗容上,转身决绝地走了出去。
白音此刻的大脑已经兴奋到不可理喻,积攒了十几年的埋怨、愤恨、无奈与不知所措,此刻全都在脑中炸裂开来——
她的父亲就这样走了?她不甘心,他不配就这样离开!
手术结束那天,不是说一切都没问题了吗?怎么会忽然急转直下?
白音木然地踱步迈向主诊室,现在那里也许正群英荟萃,满口感喟唏嘘着慕白董事长的离世……
什么人道貌岸然地陈词,什么人又无可奈何地痛哭流涕,又有什么人摆出一副世事无常的做派,宽慰着在场所有人?
嘭——
主诊室的门被乍然推开,这场景似乎不言而喻了。
白音似是一缕游魂般,黑发散落,眼角的泪水已然干涸。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此刻的她,却是毫无触动,似是没有任何人想起过她,这个真正意义上的“集团千金”。
她看到夏鸿坐在椅子上,双手扶额,不掩愁容,明旻没有来。
而俞南风的父亲俞凡,也在一边与医生痛心疾首地了解情况——
“张医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再三说治疗方案没有问题,怎么会……”
“俞总,手术治疗也不是有十成的成功率,还要看病人具体的身体状况,白总的事我们真的尽全力了……”
另一边,俞南风正陪着陈菁云在角落里,她满脸清泪,刚刚挂断了与大洋彼岸儿子的电话——
“小翊,你快回来吧……”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这么多年来,被这群人耍得团团转……
这一秒,她像是回到了八岁那年的清晨,看着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她无能为力,白晚发疯了一般去找父亲和陈菁云理论,拨动了她体内的一根崩裂的弦,她脑壳嗡嗡作响,不知当时哪里来的胆量,忽然冲到陈菁云面前,嘲讽着笑了一声——
“你满意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主治医师张若青都一脸懵地朝角落看去。
“你处心积虑的结果达成了,陈菁云,你还想做什么?满意了吗?”
陈菁云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挂断手里电话,身边的俞南风却立刻挡到了她前面——
“阿音,你在说什么?小姨什么时候处心积虑了?!”
“你从前逼死了我母亲还有姐姐,现在利用完了我父亲,所以也把他逼死对吗?!我们白家难道是欠你的,活该为你的一己私欲陪葬吗?!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哭啼啼?!你这个道貌岸然不折不扣杀人凶手!!”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白音!”
俞南风竟然丝毫不甘示弱地怼回去,顺带着将陈菁云更加完好地护在身后,听到白音这一通出其不意地哭吼,其他人也都闻声围了过来,蓄势待发地想要劝解。
“自从姨夫生病,哪次不是小姨陪同,起早贪黑地奔波照料,而你呢?身为他的女儿,你又做了什么吗?!
你怎么好意思现在站在这里曲解小姨的好意?还诬陷她是‘杀人凶手’?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曲解?诬陷?”白音眼中闪现着无可救药的嘲弄,
“到底是谁好意思站在这里?我爸走了,你们所有人都开心了才对吧?这么多年来你们把我当空气,但不代表我把你们也当空气,原本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托你们的福,我所有的家人都走了,难道我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吗?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难道是说中了你们的痛处,让你们无可遮掩了吗?!”
“够了!”陈菁云蓦地怒吼,从俞南风身后走上前来,眼神里也透出死一般的绝望——
“你以为你懂什么?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