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儿子,多吃一点。”周瑚青手上的筷子不停地伸向白季羡的碗。
白季羡忙不迭地捧碗去接,嘴里的还没咽下肚,碗里的菜已经是半满。
白桦满脸宠溺看着自己老婆和久日未见的儿子,家里总算又热闹了一些。
白季羡家在市中,父亲是白桦著名京剧大师,母亲周瑚青是一名著名舞蹈演员。
周瑚青从世界级舞团退下来后,进入大学成了大学老师,职评舞蹈学院副院长。
二人是通过相亲走到的一起,因为周瑚青的职业关系,他们是晚婚晚育。
白季羡既是老来子也是独生子。
老一辈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他都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嘴里怕化。
出生在充满爱意的家庭,成长在宠溺的环境中,周瑚青对他的疼爱程度也不亚于老一辈。
周瑚青曾一度怕会将他宠坏,不过庆幸的是,她的儿子没有长歪。
白桦年轻时学艺,在亲师手上都是在打骂中成长起来的,一个家有人唱白脸,自然要有一个唱红脸。
老婆舍不得,只好由他来。
周瑚青看着自家儿子瘦削的脸心疼不已。
他得多累才能瘦成这样啊。
白桦看不下去,打断周瑚青不停夹菜的手,盛了一碗鱼汤放在白季羡面前。
“喝点汤,鱼肉是白肉,不胖人。”
“谢谢爸。”
家里是白桦下厨,因为老婆是个行走的热量计算器,他久而久之便掌握了什么食物是减脂的,什么又是最长肉的。
周瑚青在儿子的粉丝群活跃。
知道自己的儿子准备出新专辑,特地交代的孩子他爸,做的一桌都是低热量且不失食欲的饭菜。
周瑚青年龄将近50,保养得当加每天都有健身,不管是神态还是体态,看着和三十出头的女人相差无几。
“儿子,妈妈前段时间逛街呀,看中一对袖扣,可适合你啦,待会儿试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她眉眼弯弯,看着白季羡的眼神充满了一个母亲的慈爱。
白季羡抬眉,乖顺应下:“好。”
餐厅落地窗外,阳光明媚,萧瑟的秋天在这一刻暖了许多。
白季羡觉得后背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心里也熨帖得很。
* * *
陈卡酒从车上拿下一块薄毯盖在外公的腿上。
等刘艳回来,一家子就能立马开饭。
民宿是一座五层建筑,位置处于半山腰,被青墨河半环绕。
吃饭的包厢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外公外婆都是戏曲迷,四舅舅特地请人设计成国风。
每年过年过节,亲戚来往都是用这个包间招待客人。
陈卡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青葱的树木,翠绿清澈的湖水,粼粼湖面折射着眼光,眼前的美景是城市不可拥有的。
“妹妹,要不要和舅舅小酌一杯。”
四舅舅捏着三指,做出一个捏着酒杯的手势,朝着露出一个促狭玩味的笑。
陈卡酒被他惹得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想答应,但待会儿还要送外公外婆回去,喝酒可就没办法开车了。
不等陈卡酒拒绝。
外婆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刘军宽厚的背上。
那是一双干惯农活儿的手,手上的茧子还没完全褪去,不留余力的手劲儿让四舅舅痛哼出声。
“二婆,你干嘛!”
四舅舅龇牙咧嘴地扭着身子。
他抬手想去挠那块疼辣疼辣的皮肤,奈何身上肉太多,手又不够长。
那个年代的农村家庭,孩子大都不管父母叫爸或妈。
或许还有些家庭沿用旧社会的爹娘,但大多叫的都是“叔婶”或“婆”。
外婆怒瞪着他,“姑娘家家的,你老别招她喝酒,没个做舅舅样子。”
被老母亲训斥的舅舅不好顶嘴。
陈卡酒见机打暖场,“嗐,舅舅这不是和我太久不见了嘛。”
陈卡酒脑子快速转动,想到刘艳还没回到。
当下立马转移话题:“诶,我妈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陈卡酒眼睛快速眨动,通过眼神示意给刘军传递信息。
刘军很默契地接过陈卡酒抛出来的话头,“是啊,我姐开会也开太久了。”
落地窗边闭着眼享受日光浴,一直都少话的外公,这时也搭腔道:“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到哪了。”
“好嘞,我这就去。”刘军得令立马脚下开溜。
陈卡酒打开壁橱里的电视,一边联网一边问:“外婆,闲着也闲着,要不再听会儿戏?”
外婆上前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坐下,“不看,外婆现在就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陈卡酒抿着笑,顺着她的愿坐在她身边。
“妹妹啊,你——”
外公突然打断:“我要看白桦的《燕翼堂》。”
外婆嘴角落下,剜了外公一眼,外公像是没看见一样面无波澜。
陈卡酒轻声一笑,“好,这就给您找。”
电视里的咿呀声由小到大,外公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变化,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跟着戏曲变化,慢慢敲打着。
陈卡酒重新坐在外婆的身边。
那双握着她的手,掌纹粗粝,褶皱不堪。
一黄一白,一嫩一老相叠在一起,是颜色分明的对比。
老人的手很温暖,倒显得陈卡酒的手凉丝丝的。
“工作上还顺利吗?”
陈卡酒点了点头,如实说道:“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剧组开机。”
外婆对于剧组的日常操作并不了解,听陈卡酒这么说,眼角折出几道皱纹,露出了一个安心欣慰的笑容。
“你这次回来住几天,要不要去看看你爷爷奶奶。”
陈卡酒嘴角一直勾着的浅笑僵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半垂眼皮,遮盖眼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