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
庙堂内,除了守门的两位,剩下的暗卫都渐渐沉睡了过去,屋内的玉霜和兰儿也在木床旁随手铺了干草,合上了眼。
佛座后的二人还紧紧相缠,陆瑶珂往外挪了挪,本想伸手推一推身后那人,却不小心用肘节怼到了他。
齐荀痛的眉头一皱,靠在她颈窝轻轻吸气:“你到底是不是心疼我呢?”
陆瑶珂听出他气息节奏不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是打到了他胸口的那处,先前她将刀刃插进去的地方。
竟还没好吗?算一算,也过去几个月了,怎么会还没好?
陆瑶珂一时有些内疚,遂乖乖待在他怀里不动弹了。
齐荀忽然闷闷地开了口:“许久没睡这么长时间了,我该谢谢你,等我们平安渡过这一劫,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说完又添了一句,“除了不再见面。”而后将她搂得更紧了。
陆瑶珂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前头那半句,看外面的天色,方才顶多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的样子,这对他而言也算睡得很久吗?
陆瑶珂微微低下头,看着放在她腰间的大掌默不作声。
半晌,她忽然开口问道:“当年舅舅摊铺出事,是不是你帮了他?”
身后那人却没回答,只余下沉稳的呼吸。
陆瑶珂却知道了答案。她一早就知道答案,却不愿意相信,如今他不回答,摆在她面前的答案却更加分明了。
这么多年,帮助宋府的是他,给外祖母扫墓的是他,如今扩散话本的是他,暗中帮助她的也是他,今日之事,分明与他无关,他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她们。
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陆瑶珂眼底发酸,她自然明白,齐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瑶瑶别怕。”齐荀握住她的手,“只要我在,定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连她的情绪,他似乎也都察觉得到。
陆瑶珂忍着泪,轻轻反握住他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齐荀心中一颤,登时睁开了双眸,若他没感受错,她在回应他……她在回应他!
齐荀按住心头的激动,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连手臂上的伤都不再感到痛。
·
夜风吹拂,庙堂外的一排排杂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从外面看去,庙堂内亮着微弱的火光,十分安静,门外只有两人守着。
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随即抬手做了个手势,周围的几道黑影瞬时倾巢而出。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时黑影已经到了跟前,像是来不及抵挡,匆忙躲进庙内。
蒙面人悄悄从侧方靠近准备跃窗而入,看到这番景象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却不等他反应,屋内接连响起惨叫声。
蒙面人暗道不好,匆忙转身准备逃走时,忽然两只利剑从窗扇冲出,直直穿过他的胸膛,蒙面人当即毙命。
陆瑶珂抱着祺儿和郁儿躲在佛像下,听到外面的声响,忙捂住了二人的耳朵,一旁的玉霜和兰儿也瑟缩着上前帮忙。
很快,外面静了下来。
火堆重新被点燃,庙堂内复又亮了起来。
陆瑶珂半蹲着,一只手伸到了眼前:“没事了。”
陆瑶珂紧绷了许久的身子蓦地松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扶着齐荀的手站了起来,绕过佛像,屋内是一个个正中陷阱的尸体。
她只瞧了一眼,温热的大掌便挡在了眼前,浓重的血腥气险些逼得她呕出来。
若没有齐荀,这些尸体会是她和祺儿,或是书斋里的任何人。
“这段时间不会有人再来杀你了。”齐荀轻轻扶住她的肩头,将她半搂在怀。
陆瑶珂点了点头,第二日清晨,他们就近去了淮安住下。
这间客栈开在乡野,平日过路的人不多,店家是一对刚成婚没多久的夫妇,从父母手中继承了这间客栈。祖辈们将这客栈开在家里,也为过路人免费提供吃食。
今日宿下的只有他们,齐荀将腰间的玉佩留下抵做食宿费用,给她与祺儿单独开了这间房。
到这间客栈时,姜郁就已经醒了。祺儿则是睡了半日,才悠悠转醒。
半日后,庞庆和张义也相继到了客栈,他们是被齐荀派出去的人找到的。
庞庆武功虽高,可以一挡十,但拖着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张义,还是受了很重的伤。
龚衍看着被张义强行扶住的庞庆,面色有些复杂,道:“叫的郎中已经在路上了,你先去房中休息。”
张义也不管他异样的眼神,一手扶着庞庆送去了房中。
陆瑶珂听龚衍说了这事,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大概是将张义的行为视作不忠,笑道:“庞庆救了他的命,他理应尽心照顾。”
龚衍抿了抿唇没做声,默默退下了。
陆瑶珂想看看齐荀的伤势,便起身往屋外走,谁知刚走出去就撞见了从一旁走过来的兰儿。
兰儿行色匆匆,快到她跟前才瞧见她,猛地停了下来:“主子。”
陆瑶珂奇怪地瞥了一眼,刘海之下,那双眸子隐约泛着红意,她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大概是兄妹终于相见,兰儿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呢。
于是挥了挥手,让兰儿离开了。
陆瑶珂快走到齐荀屋前时,犹豫片刻,终究转身离开了,回去后坐了一会儿,龚衍便说郎中来了。
“给齐大人开了几帖药,吩咐他不要剧烈运动,免得扯到伤口。”龚衍道。
陆瑶珂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细的注意事项,听到煎药的细节放心不下,索性亲自往后厨去了。
走到厨房门前时,陆瑶珂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刚一掀开帘子,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开店的夫妇正守在灶台边上,两人看见她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妇人道:“姑娘怎么来了?”
陆瑶珂瞥了一眼灶台,上头放了两个小炉,一个小炉上正炖着盅,另一个没燃着,旁边放着一捆药包,约莫是刚拿来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