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珂刚出戏楼,便瞧见庞庆远远地走了过来。
“姑娘,主子在车上等您。”
陆瑶珂看向街对面,一辆青帷马车正停在路边。
他怎么来了?
陆瑶珂不动声色往一旁的巷子瞧了一眼,转念又想齐荀应该也是才到,微微放下心。
陆瑶珂跟着庞庆往对面走,她视线落到对面,却看到马车的帘子被人缓缓撩起。
陆瑶珂不自觉垂下眸子,脚下的步子快了些。
她刚上了马车,就听到坐着的那人问了一句:“这衣裳我怎么没见过?”声音有些不悦。
陆瑶珂一顿,靠着门边坐下,将方才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齐荀皱了皱眉,面色已是冷了下来:“日后没我的准许,不许私自出来。”
陆瑶珂心中诧异,然而又一想这话出于齐荀之口,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如今他说出什么话她也不觉奇怪了。
马车动了起来,陆瑶珂靠着车厢壁,当中的炭火烤得她腿侧很热。
齐荀抿了抿唇,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了陆瑶珂面前。
陆瑶珂狐疑地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些各式各样的首饰。她疑惑地看向齐荀,齐荀却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只道:“刚巧路过。”
陆瑶珂有些哭笑不得。
齐荀的确是不太会选首饰的,原先定亲时送她的玉佩也镶红带绿,样式老气极了。
玉佩......陆瑶珂眸色忽然一暗。
她在陆家的时候,那玉佩便没踪影了。
陆瑶珂是一个愿意屈从于现实的人,或许她从来都没变过,从一开始被送到淮安,她就明白了适者生存这四个字的含义。
齐荀却是她唯一的执着,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成为她唯一想要抓住的偶然。
命运弄人,他们又得以重逢,却无法再走回过去。
如果可以,即便不能结成良缘,她也不愿成为他的仇敌。
“身份的事,我会和齐王妃解释清楚。”陆瑶珂缓缓开口。
齐荀侧过头看向她,双眸幽深。
陆瑶珂继续道:“今日我去寻了你,你不在,我才自己去了戏楼。先前身份的事的确是我的问题,今日没找到机会提及此事,下次若是有机会再见王妃,我会给她解释清楚。”
解释?她要怎么解释?说她的真实身份是侯府姨娘,抑或是又编造另一个谎言?
齐荀淡淡扯了扯唇角,终究没说什么阻止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如今她都在他身边。
*
除夕当日,王妃又请陆瑶珂去府上坐。
这次齐荀派了人跟在她身边,陆瑶珂没说什么,一路坐马车到了齐王府。
今日下了雪,王府内却一片喜气洋洋,灯笼早已高高挂了起来。
王妃心善,叫她坐下后上了几碟点心,笑着说:“你哥哥整日里忙,我想着除夕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怪没趣的,索性叫了你来......”
陆瑶珂不着痕迹地垂下眸,王妃越是待她好,她心里便越是内疚。
她强打起精神和一旁的夫人打牌九,心里却想着要和王妃说的事情,连连点了几个炮。
听着一旁夫人们打趣,她低下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齐王府书房内,朱煜正站在书桌前执笔写字。
龚衍悄无声息走屋外走了进来,低声道:“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朱煜手下微顿,看着桌上的两幅字,淡淡问:“又是叫我去见谁?”
龚衍有些犹豫,却不敢隐瞒:“似是陆姑娘来了......”
龚衍本以为少爷定会寻个理由让他打发了夫人派来的人,却没想到少爷放下笔朝他走了过来,饶有趣味地说了一句:“去瞧瞧。”
自从六年前跟了少爷,他便没见过少爷对旁的事有任何兴趣,整日便是看书习武,自律寡欲。
今日的举动实在有些怪异。
龚衍轻叹一声,忙跟了上去。
檐廊上飘了雪,朱煜刚走到正房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母亲的怒吼声。
“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朱煜心觉不妙,母亲脾性温和,极少这样动怒,他忙往前走了几步,正要掀开门帘,帘子却刚巧从里面被人掀开。
陆瑶珂红着眼出现在他面前。
像是受了委屈,却又不像。她双眸虽泛了红,面色却很平静,朱煜只看了一眼,那双红肿的眸子便在了他心里生了根。
“怎么了?”他问出口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瑶珂却匆匆低下头,道了一声无碍,便绕过他出了屋子。
朱煜还想再问,屋里又响起母亲的怒斥声,他不得不从廊上的那道背影上收回视线,低声朝龚衍说了一句:“去送陆姑娘回府。”
说罢掀起帘子进了屋,龚衍愣了愣,转身去办。
朱煜进了屋,瞥了一眼旁侧放的牌桌,便知夫人们先前才散了,走上前问道:“什么事惹了母亲这么大的火?”
“还能是什么事!”齐王妃顺了顺胸口,气得脸都青了,“什么尚未婚配,原都是骗我!早便做了别人的姨娘,还来骗我这个!”
说着又长舒一口气,“罢了罢了,也是我识人不清!”
朱煜越听越觉得不对,却也没再开口问,走上前将摔在地上的玉佛捡了起来。
齐王妃瞄了一眼,又支使一旁的丫鬟把墙上的字摘了,“看着就来气!”
朱煜用手擦了擦玉佛,将其重新摆到博古架上,道:“气归气,物件总是没罪的,母亲说呢?”
齐王妃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朱煜,瞧不见那幅字后,心里的气也消了些。她平生最难容忍欺骗,若是旁的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
齐王妃轻叹一口气。
朱煜放好玉佛转过身,看到母亲的气也消了,又说了几句旁的,告辞出了屋子。
屋外,刚巧遇上拿着字的丫鬟给他行礼。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