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差点忘了。”李若微语气轻佻，尽量凑近陆沅芷，生怕她错过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宋国公独子，咱们大胤朝的征北大将军，幽州节度使宋彦，早在几日前，想要带兵攻进关中，被引进东荆门里，乱箭射死了。听说，他还是你的青梅竹马？”李若微轻笑出声，倒是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兴奋狂喜。
“不如，你也早些去吧，他此番受万箭穿心之苦，皆是为了救你啊，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心痛吗？”
陆沅芷闭上眼睛，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是她错了，她识人不清，刚愎自用，竟把诤言当栽赃，终究是酿成大错不可挽回。
彼时宋彦劝她，赵长梧并非良人，若是想安安稳稳度过此生，不如和他一起回幽州封地。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你这般出言诋毁长梧哥哥，非正派所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不曾想到今日缘分断了。宋将军，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那时的她，是怎么狠下心来，说出那些冰冷的话？
她只记得宋彦一双星目霎时间失去了光泽，他气得涨红了脸，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没再同她讲一句话。
要是她当时再听话一点，再谨慎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为了救她，被万箭穿心，那一定很痛吧！
太傻了，她何德何能，竟让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陆沅芷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早已哭到红肿，发丝凌乱不堪，这颓废的样子，让李若微看了十分受用。
“把锁打开，我要和我的好妹妹多说两句体己话。”李若微娇媚地笑着吩咐。
几个站在远处的侍卫相互看了两眼，并不敢反驳准太子妃的旨意，只得打开牢门。
李若微抬脚跨进去，里面刺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她用手帕轻轻掩住口鼻，俯身到陆沅芷耳边轻声道：“不过，你以为那封通敌叛国的书信，还有凉州兵备布防图是怎么送到瓦剌人手上的？”
陆沅芷猛地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她，突然反应过来：“是你！”
她不敢置信，想要扑上前拉住李若微的衣角问个清楚，却被外面的侍卫重新来按住。
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几乎要在李若微身上剜一个窟窿：“是你，是你害了爹爹！”
李若微不屑地站起身来：“像你这种只知三从四德，奉女则女戒为圭臬的封建蠢物，合该淹没在时代的潮流里。”
“你以为赵长梧是真的爱你吗？他不过是看中了你家的背景和势力，而他也和我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同样，我们才是一类人。至于你么，”李若微背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只有一死，才更能为你心心念念的长梧哥哥的光明之路添砖加瓦。”
言毕，李若微重新将兜帽戴在头上，略显做作地拂去肩头莫须有的灰尘，吩咐身边依旧对陆沅芷怒目而视的熙春道：“她的眼睛还是好的，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当初不是若不是她，你怎么会在瑞王府眇了一目？”
“多谢太子妃，哦不，多谢皇后娘娘成全！”熙春冷笑一声，如同疯了一般扑入牢房内，手持尖刀一把剜向陆沅芷的双眼。
陆沅芷任由熙春将刀子一刀刀刺向自己的身子，像一只破布娃娃一般被人撕扯着。
她的意识逐渐微弱，感官也渐渐消退，两只眼睛都已经被熙春剜去，不知道去到黄泉，爹娘和哥哥姐姐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若有来生。
在生命的最后一霎那，她暗暗想到，若有来生，她绝对不会再靠近赵长梧一步。
可是，哪里又有神仙来给她来生呢？
下雪了。她用最后一口气望着牢房内狭小的窗口，眼角带了丝恨意。
爹，娘，兄长，阿姐，沅沅来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