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满是疑惑。
“随身带着吧,或许以后你能用的上。”师父拂过衣袖上的褶皱。
我翻着手上的素笺,问道:“为什么?”
师父起身来拉我,“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不是因为你笨吗?”
“其实……也……还可以吧。”我讪讪道。
师父拉着我到镜台前坐下,铜镜里的我,佼佼乌丝,珠花带玉,眉如翠羽,杏眼含羞。她从金扣漆盒中抽出一把云纹木梳,为我散开头发,轻轻梳开。
我初生之时,师父就是这般为我梳发束发,许是我搬出了小圆凳,师父也有些触景生情。
梳齿穿过发丝,将毛糙的碎发捋平。铜镜里印着师父,神色如常,动作却很慢,我盯着她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师父今天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边梳过我的发,边与我道:“我总想让你在医术上精进些,逼得你有些狠了。我因为这一分狠总有愧疚,在别的事上,就管的松些。将你调教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你怎么想我?”
师父这话的用意我不明白,只喃喃回道:“我觉着……我挺好的。”
“其实打心眼里我也觉得你很好,特别好,只是希望你不要怪我。”师父理顺我的发,亲挽了一个简单发髻。
我偏头照镜,头转了一半看见在果树上晒太阳的冬雕,他正好望进阁窗,与我四目相对,我连忙又转了回去,问师父:“为什么要怪你?”
“我不知道你以后会遇见什么事,又是怎么个抉择法,水苏,我很怕,因为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她神色黯淡。
我怔住,过了许久,却似乎也只是一瞬,我声音微颤:“师父,你在说什么?”
“你该想的明白的,生死之事,你比我通透。”师父将我扳过去,我眼里的泪落在她手背,我不住摇头,她浅浅笑容却越来越模糊。
“到底还是年纪小,喜欢哭。”师父拉过我的左手,套上了一只镯子,抱住我轻声道:“师徒一场,总是情分,往日种种,便都忘了吧。”
“不是这样的……不是……师父你不会……”我脑中混乱,已经理不清思绪。这四百载,她已至末路了吗?所以那些严厉是视我为后人的希望,而我……
室内突然暗下来,冬雕从树上跃至窗边,蹲在窗框上乐了:“瞧,你把她惹哭了。”
师父松开我,安慰道:“我又不是立刻就湮灭了……”我哭声渐弱,想听听师父后面说什么,冬雕跳下窗框,绕着屋子转了半圈,“好不到哪里去,大限将至,灵力虚耗着,一日颓过一日罢了。”
我听完,哭声又拔高了几个音。
“冬雕,你怎么老捉弄她?”师父凶了冬雕一句,可后者一点也不在意,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盏青釉陶灯,掂了掂,又放下,“呵……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
我看向手腕上多出的镯子,镯似琉璃,似水玉,纯粹透明,镯芯中空,有粉青烟雾状的光束忽隐忽现,我心中沮丧:“琉璃易碎,又能陪我多久。”
师父心疼我,将我的手攥进她手心:“是个物件,总有损耗碎裂之时,端看你怎样爱护它了。”
我推开她,跪在地上,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我又能如何,哭求无用,撒娇无用,怨恨无用,我只能看她颓下去,直至消亡。
师父无言,看着我,眉眼里皆是愁色。
冬雕径自挪了个高凳,挨着我坐下,推我道:“看在你曾有心孝敬我的份上,要不要我帮帮你?”
我连忙转向冬雕:“请飞羽大人施救。”
“水苏,等等……”师父的话断在哪里我无从知晓,只见冬雕挥手打出几道白光,束束都击在师父身上,她的身子软下去,我想上前扶住,冬雕却快出我许多,最后,师父倒在他的怀里。
“你做了什么?”我质问。
“不要紧张。只是让她昏睡过去,少些消耗。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你师父。”冬雕抱起她,转过身来对我说:“那么现在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