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黑夜里披着月光的影守想到“明日”。
她觉得“明日”似乎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明日”与众不同。
接连好几天,赵翊发现苏瑛总能从不同的,意料之外的地方,从天而降。
所以,他便来得更起劲了。
“恩人!”
树叶“哗啦啦”地响起,赵翊立刻刹住脚,从开着的窗户往外看去,满窗的古树在优雅地抖动。他推开窗,抬起头,就见苏瑛站在槐树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他的眉眼弯了弯,笑得像个傻子:“果糕不好吃,你下来帮我啊。”
半空卷起一阵风,她很快落在地上。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碍眼的窗。
穿过窗,她向他伸出手,那盒做工精良的果糕就放在了她的手上。
“谢了。”她转身跃上树梢。
赵翊飞快地跟出去,张望一番,看到两条腿在面前荡啊荡。再往上看,她拆开盒子,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送入嘴里,咬了一下,细细品尝,很快就吃完了一个。
“挺好吃的。”舔了下嘴唇,她垂眼看他,冷冰冰的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些温和。
他又笑傻了。
很快,第二个糕点也下肚了。从糕点的香甜中回过神,抓起第三块塞入口中,她说话的声音糯糯的:“下次别叫恩人了。”
努力听清了她的话,赵翊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那该叫什么?”
“苏瑛。”她强调,“太子就是这么叫我的。”
“我和他可不同。”
苏瑛放下糕点,疑惑地看他。
挠挠头,他解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们是朋友。”
“所以呢?”她关上盒盖,不打算吃了。
踢踢脚下的小石子,他低声回答:“阿瑛。”
“我叫你阿瑛吧。”郑重说完,他飞快逃离,一不小心就被刚滚出去的小石头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回过头,他瞧见苏瑛在丛叶之间嘴角弯弯,似乎在笑,于是心情大好,不跟破石头一般计较,挺胸迈步,走出皇家该有的范儿。
一夜好梦。
梦中都是香甜可口的糕点。
还有阿瑛那张嫩嫩的小嘴,一开一合,嘴角沾了糕粉,让人很想抹下来。
伸手擦了擦砸吧的口水,赵翊翻了个身,床幔开了个小口,稀稀疏疏的晨光射进来。他揉揉眼皮,睁开双眼,起身拉开床幔,一眼便瞧见窗户上躺着昨天的果糕盒子。
连忙下床,他打开窗,拿起盒子。
盒子里是空的。
原来阿瑛吃完东西,有归还盒子的习惯。
迎着朝露,他微眯起眼睛,看见了一个纸糊的风筝。
真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怪事。
自静心一进门,就见这样一幅场景。
从来不练字不书画的七皇子,居然在起床的第一时间,执笔且认真地作画。有道光投在他的发间,恍如谪仙。她倒是快忘了,七皇子退去稚气,年长了几岁,容貌跟着变了三分,竟出其清俊秀逸。
若是拉到外头,不知该有多少姑娘惦记。
手里端着盆水,她走进瞥见,七皇子手中执的笔游龙飞舞,于是一只憨厚可人的小白兔跃然纸上。
还挺像个样子。
“七皇子。”提起画着兔子的风筝,赵翊正要出门,静心在后面叫住他。
“静心,我去放风筝。”
静心拧干毛巾,递过去:“可你还未洗漱完毕呢。”
随意擦了脸,漱了口,赵翊赶紧跑出去。
送到门口的静心,望着七皇子奔跑的方向,呆滞伫立。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就看到阿福笑嘻嘻地探出脑袋:“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七皇子住在落雨轩。”
“是啊。”静心回过神,去整理床铺。
“哎,咱们就是被抛弃的小狗,多少天了,也不让跟随。”阿福跟着整理桌上的乱纸,“太子那有咱们这儿好玩吗?”
“是啊。”
都多少天了,整箱整箱的小玩意被遗忘在角落,早已布满灰尘。
那可是七皇子从前最爱的东西。
她拿出来,仔仔细细清洗,擦拭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
晒干净了,端端正正摆进箱里藏好。
在静心乖乖洗晒时,放飞的小兔风筝越来越高。
赵翊仰头看它,然后慢慢收线。
“一不小心”那风筝被挂住了,巧的是,正好挂在落雨轩门口的那棵挺拔魁梧的大树梢上。
挠挠脸颊,他的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蹬蹬地走到树下,两只手抱着树干晃了晃:“阿瑛。”
苏瑛出现在另一棵树上。
没看见身后的人,他继续晃啊晃,直到落叶盖满了头顶。
“恩。”大约看不下去,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回应。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头上的树叶一片片地落下来,于是窘迫地抓下它们,指指上头,故作可怜状:“风筝被挂住了。”
“恩?”
他笑眼眯眯:“帮忙拿一下嘛。”
一点足尖,脚下的树枝轻颤,逆风腾空,舞过叶丛,苏瑛便轻轻立在了风筝旁的枝头。树枝那样纤细,而她稳妥地定住了。简单地一伸手,就够到了风筝。
然后,起身轻旋,只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次落在他身侧。
微风吹拂脸颊,赵翊晃了神,竟没有去接她手上的风筝。
“不要了?”她凝目询问。
他没看风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瑛没有耐心,一把将风筝塞进他的手里,正欲离开。
“一个人放,其实挺无聊的。”他说,“若是风筝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有人照应。”
三翻四次被枝丫缠住的风筝,幸得苏瑛飞上树梢取下来。
接过风筝,赵翊略一思索,将风筝递给她:“换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