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回观星台的时候,正巧撞上卫三出来寻她。
“陆司星,你——”
她果断开口,立马截过话头:“我刚刚看到南方一颗星闪,非夜,却亮至非常。”
卫三立马紧张了起来:“难道是孛星?南方将起灾祸?”
陆夏抬步越过卫三,往阁里走,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已炉火纯青:“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追出去看了看。放心,不是孛星,是有人偷偷放了盏孔明灯。”
卫三难以置信,跟在她身后回到阁中:“孔明灯?就算是眼花,也不至于把它误认成星闪吧?”
对方好歹是观星台的前辈,卫三才没把那句“你真是陆司监的师妹吗”问出来。在他看来陆夏实在是有些玩忽职守,算卦水平也像个半吊子,要是出摊准会被砸的那种!
陆夏穿过排排书架,在堆叠星测图的桌案前坐下,丝毫不把卫三的质疑放在心上,大大方方地说道:“共事这几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擅观天象,紫微斗数只学会皮毛……唯一了解的那几颗星还都是属水的,带桃花性质。”
她随手抽出一张白纸,准备测算昨晚星象位置时,抬头看向拧巴着眉毛的卫三,弯唇笑道:“现在还有点时间,卫司星有没有兴趣让我练手,算算你的正缘何时出现?”
卫三不说话了,默默坐回了左侧的桌案。
这里只有三张桌案,一张乃司监之位于正中,左右下侧各摆两张桌案,是卫三和陆夏的。
他心里直犯嘀咕,通过这几日共事,他算是清楚陆夏对观星是真的只知皮毛,八成是走了陆司监的关系,才进得这观星台。
可她算姻缘之事却准得离奇,听宫中宫外传言,凡是经过她手的签文或是卦象,皆能应验。
邪门得很。
卫三想,他就没见过哪位同道只精通一门卜算,准到通天,其余却一窍不通的……难道真的是术业有专攻?
卫三心中猜测不断,陆夏同样,只不过她想的人是宁青商。
在太渊阁时脑袋热晕得厉害,她只问了能不能进府,却忘记问宁青商什么时候娶妻了。
他哪来的亡妻?
南疆人,还是京城人?
陆夏想着想着,忽然就有些不爽。
按照南疆的规矩,祭司娶妻,必须得到对应神女的同意。南疆不止一名祭司或神女,但二者都是一一对应的,有祸福相依、永不背叛的意思。
南疆的规矩传了数百年,只出过陆夏和宁青商这么一对水火不容的神女祭司。
陆夏曾想过,等宁青商有娶妻的想法后,一定要折腾他半年才同意。
唯一没料到的是,她死后,宁青商就马不停蹄地成亲了。
陆夏垂眸咬唇,越想越气……却也有些难过。
但到了午后,她还是抽空去了御花园一趟,和赵清妍以及她口中的那位闺中姐妹李灵鸾碰了个面。
赵清妍见到期待已久的极乐花后,一脸掩不住的失望,嘀咕了好几句:“也就比白雪塔好看点,没什么特别的。”
陆夏双手插在袖中,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笑笑。
因为宴中摆出的不是真的极乐花。
她算是明白了,今天这场春花宴之所以会传出有极乐花压轴的消息,是宁青商命人安排的。
为了钓她主动现身。
那日她替南阳长公主求缘,宁青商定是一眼就认出了南疆的蛊蝶,所以才会用极乐花为饵。只是没想过,出现的人会是她吧?
死而复生,又顶着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他真的不怕吗?
刚重生的那一会儿,她自己都慌了好久。
话说回来,那蛊明明还没下,长公主竟然觉得已经求得了缘,当晚就派人送来了一条小黄鱼,鱼肚处刻有长公主的印。
哪怕今后她不在观星台当值,凭借这条小黄鱼,也可以自由出入宫中,通行无禁。
陆夏站在明媚的午后阳光中,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依然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明明前一世也没什么大遗憾,不像话本子里常写的,辜负过谁要来报恩,或者心有不甘要来报仇。
而一旁的李灵鸾想找陆夏搭话,踌躇不敢,还是在赵清妍推了推肩膀后,才腼腆上前,眨着水色满满的眼眸,声音软甜:“道长,我、我能求个签吗?”
“当然,”陆夏开门见山道,“是求姻缘吗?我只会这个。”
李灵鸾点点头,红着耳根,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我想帮兄长求签,他到了年岁,连着拒了好几门亲事,我不太放心……”
陆夏没听明白:“不放心?”
少女面颊透红,声音也细小了起来,压根听不清。还是知道内情的赵清妍替她说明情况:“灵鸾担心他哥不爱女色,有断袖的毛病。”
陆夏表示:“让这位兄长自己来求支签吧,心意在哪里,自己求才最准。”
这两年她恶补了百本卜算姻缘的术法道书,小有所成,不借蛊也能算出对方是否有龙阳之好。
李灵鸾为难道:“他脾气不好,也不信这些……”
“不信么?心不诚,求出来的签是不会准的。”陆夏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会来砸招牌的人,不想插手。
赵清妍听出言外之意,拉了拉李灵鸾,安慰道:“还是顺其自然吧,你哥今年要进金吾卫,事多,没心思这些才是正常的。”
说完,赵清妍又跟陆夏提了一句:“不过阿夏,你也许见过灵鸾的哥哥。”
“嗯?”
“春搜那日,俞策说碰见你了,他有几个朋友都想来找你求签,只不过被灵鸾的哥哥痛骂了一顿。对了,他叫李霖。”
陆夏回想片刻,记起一张脸,那人曾阴阳怪气地说她“神机妙算”。
“他是不是有一把长弓,中红两侧黑?”
李灵鸾:“是,那是我祖父留下的长弓,父亲给了他。”
“那就行了,”陆夏眉眼弯弯,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他这人不信天命,你作为他的妹妹,可以关心,但最好别插手他的事情,容易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