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空气终于在火球从白赤赤的天空正中往西滚了滚降了几度，而那几栋楼房终于可以投下连片的阴影遮住他们的身体。
讨论会结束从4号楼出来，他心情明显不错的状态，脚步走的轻快还吹着不成曲的口哨。
“临终关怀照料。”呈昱京一脸顿悟后又转而颇为懊恼道，“我刚才怎么忘了提这么关键的执行方案呢？”
“病人求生欲那么强，你觉得他能同意？”
“世上无难事，只怕苦心人。”他边往前走边无限感慨，“医生要是只管医治身体不兼顾其他就好了，疾病进展到一定程度不能根除，再劝患者积极接受治疗却会明显降低他的余寿质量。有时候花费成百上千万，把当前所有可执行的医疗手段都用上，都未必能延长几周的时间。”
医生都知道，可作为医者，劝说患者放弃治疗，总有些欲言又止的心酸。
每每到此，他喉咙都泛痒，手放回兜里，食指轻敲了下烟盒和打火机。
“求生欲那么强，肯定有原因啊。”他咬住一根烟，手掩住风吸燃，吐出一口青雾，“人人都想活的长点，各有各的活法和想法，今天会诊的这个患者，我知道，他们巡房时候会讲他的传闻。”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强有力的疏离感和森寒的压迫力，聂远觉得他的这种气场很狂，只有在他与别人讨论病例或会诊的时候才会因被克制而短暂的消散，然后融于他的一举一动内变成某种吸睛的磁力，让他的话语更令人信服。
“我也听过他的八卦。你觉得病人的意愿跟家属的意愿没统一？”
“他的身体自己也清楚，大概也明白晚期无药可救。采用医疗手段延长生存时间是家属争取更多利益的条件。可他本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说这时候需要走近患者本人听从他的需求选择最适合他的治疗方案。”
聂远也明白。
可他又问：“你觉得病人的意愿家属会同意吗？”
“医生治疗的是患者，当前患者意识清醒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给他最合适的方案。至于其他的，我不过问。”
他仰起头看着一棵大树，伸出手掌贴住它粗糙干燥的表皮，抚了抚，“52岁的男人啊，半生打拼事业有成，其实离黄土埋进脖颈还有一段距离呢，这么一想，或许某一天我也会莫名其妙的因病消失或话都没交代发生车祸、坠楼等意外。”
聂远无语的看着他，想了想措辞道，“…你这张嘴，真是百无禁忌啊。”
郭洋却没太大反应，表示认同，
“年龄只跟数字挂钩跟人生没有一点关系，它可能只会让你精彩的人生戛然而止，上一秒光明下一秒进入地狱，让自己无措让别人感到遗憾。年龄就跟这棵树的年轮一样，被砍断的那一瞬间永远终止了所有的进行式，可即使这样残酷，年龄也仅限制了长度，不能代表这一辈子的宽度和质量。”
“你俩可真大彻大悟了。”
“人嘛，想通了就好。”
“你们怎么能这么想得通呢？天生的没心没肺？”聂远对此类年龄数字论颇为不解。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他眼睛笔直的看向他，眼里面仿佛沉淀了黑暗，一丝丝的往他眼里蔓延，令人森寒的冷意又回来了。让他有点惶然无措。
他说：“是时间。”
郭洋一贯含蓄的笑。
气氛忽然就因广而泛滥的哲学时间论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聂远悻悻挠挠痒，对他这类敷衍仰头晃脑的一顿暗讽，“时间是苦口的良药，是衰老的催化剂，是一切堂而皇之的借口，是所有错误的背锅侠！！！”
呈昱京被逗乐了，补充一句：“时间还是个马桶，耗的久了，也就想通了。”
他指了指聂远的脑袋，大步往前走。这天啊，空气热度不下，闷热不透气。
“你骂我？”聂远控诉，脑子转的飞快，委屈看郭洋，“他骂我脑袋是马桶。”
呈昱京已走出去一段路。
郭洋跟着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前走，“你听错了，他说的是时间。”
聂远还不服气，跟上：“但他指的是我脑子。”
郭洋：“不要过度解读了，如果你对别人评价这么在意……”
“我多少会有点想法吧。”
郭洋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歪着头一副打量他的样子，“嗯，的确该通一通了。”
聂远：“……”
……
许蔚然从黑掉的手机屏里看见自己仪容整洁。她已经为今天的入职准备就绪，整个人收拾得清爽干净。
她手放回兜里，抬头打量着院门和建筑，注视楼顶的“附院”标志。她盯着那标志看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去急诊楼。
许蔚然站在通道里，在人群里按下电梯键。
等到半路，身后传来喊声：“帮帮忙！”
她转头下意识去看一眼，电梯门开了。人流前后进入电梯，她被挤在外圈要进电梯，刚要关上电梯门，一个邋邋遢遢满头大汗的男生冲进来：“医生，帮帮忙！”
许蔚然被人突然拽住手腕扯出电梯，她来不及惊讶和思考，就被一路拽出急诊楼。
直到跑到路边一处绿化丛，许蔚然才挣开发麻的手腕大口喘气，平复呼吸之余，她上下扫视他一眼，无明显外伤结合刚才那一路狂奔的架势，内伤估计也没有，她拧眉盯着他脑袋，难道神经有问题？
“你哪儿不舒服？”
小眼睛男生上气不接下气，摇头摆手：“不是，我同学，她——”
正说着，绿化丛内竟传出一声微弱痛哼。一个女孩躺脏乱不堪的泥地上，抱腹蜷缩唇色惨白，天气炎热，她手脚冰凉额头渗了一层冷汗。
这俩人统一着蓝白色校服和裤子，正处在发育期的身体温厚稚嫩，而眼前女孩却皮骨瘦弱，腕子露在外边，裸着骨头凸着筋，不知是哪地闹饥荒逃难来的。
小眼睛男生喘一口气，指女生，“她，她肚子疼得特厉害。”
“肚子疼？”许蔚然顿时就皱紧了眉，她越过灌木，半扶起女生试探问：“能站起来吗？”
女孩尝试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