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卒长脸色果然骤变,嘴巴颤了颤,犹如倒春寒一般骤冷。
回望我的那双眼睛,眼皮渐渐下垂,犹如高空中看到猎物的老鹰般,越发凌厉。
呵!
虽然这般情景,我已经预料到两三分,可是身临其境之时,仍旧被惊吓的一抖。
伍卒长压着嗓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吗?”
“是”字还未出口,就被我咽了下去。眼看惊涛骇浪高扬欲起,后果难料,怎能更加激怒他呢?
伍卒长看向了身边的一位士兵,冷笑一声,嘴巴和下巴撇出一个弧度,那几个字仿佛从鼻子里挤出来:“这位姑娘,如此冷漠无情,那我等也不必顾忌了!”
伍卒长说完,仍然不解恨似的,眼睛瞪大了些,像是一秒钟做完了开眼角的手术,喊道:“接着拿人!全部拿下!拿下!”
刚才报信儿的私卫,国字脸,瘦瘦的,八字胡,探头探脑的跑过来,试探着摸索到伍卒长身旁,他看了看怒气冲冲的伍卒长,欲言又止。
救命!救命!救命!伍卒长疯了吗?他要干嘛啊?
天啊!!!
被绑过来的那几个人,那不是,那不是许伯姬妹妹的家人吗?是她的父亲,伯伯,叔叔?
天啊!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
我的心里,砰砰砰砰地一阵乱跳:他们会死吗?我,会死吗?
或许,会呢?人,固有一死。
可是,或许不会呢?
怎么做,才能安全脱身呢?
伯英哥哥!你这会儿,到葵丘了吗?我要是,要是,要是有何不测,是不是对不起你的苦心?母亲!父亲!
锴哥哥,锴哥哥,我要是你,该多好啊!你面对那么多持刀歹徒,都不怕。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好想,好想啊!
……
一声悲泣,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柳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手,小声地喊:“姑娘!我不怕!”
傻妹妹,手也抖,话也抖,还嘴硬呢?我回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安抚她。
我,是不是错了?
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只顾自己名节,不顾他人安危呢?
怎么能亲者痛,仇者快呢?
看着走廊上被绑缚的男子越来越多,或老或幼,老者有后院白发苍苍的伙夫,幼者,是我那不足十岁的弟弟克儿。
鞭笞辱骂之声,不绝于耳!
后院里的哀怨痛哭之声,一阵一阵地传来!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阻止呢?
伍卒长还在发疯,怒气不止,饮了茶,嘴里不停地嘟嘟囔囔地咒骂着:“该死的!该死的小贱妇!害的老子找了六七天,去哪儿了?他妈的去哪儿了?!我要是死了,你们一个个地,也都别想活!”
他说什么?!真是太疯狂了!
伍卒长骂骂咧咧说完,一眼瞥到了我,冷笑一声,神色复杂。
我上前一步,把小柳护在身后,对上他那如同不明化学药物一样的眼神。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尽量微笑,好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慢慢开口:“伍卒长,看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便知是贵人面相,此次小事,定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好紧张啊!这么重要的时候,忘词儿了!地阁方圆后面哪一句是什么来着?
伍卒长听了,竟然停止了咒骂,眨了眨眼,又狐疑地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次,问了句:“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我只好连连点头,心里祈祷,他千万别接着问,我就会这八个字。
伍卒长身旁的八字胡探着身子,也连忙开口:“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帮忙说情呢?那可不就是应了吗!”
八字胡的士兵说完话,冲着伍卒长,疯狂挤眉弄眼。
伍卒长会意,追问道:“姑娘,请可怜可怜我等吧!”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朝自己身上泼脏水,怎么好答应呢?
可是,可是……
看了看那些受苦受难的,熟悉的面孔……
谁料伍卒长先开了口:“听令:不可鞭打!召回前后左右,各部兵士!查获的货物,也一并归还!”
他朝着八字胡那位递了个眼神儿,那位立刻会意,乐滋滋地快步离开了。
这……
不待我细想,伍卒长又急忙开口道:“姑娘!我是个粗人,办事是有些急性子,可是这次,诚意摆在眼前,请姑娘,快些启程吧!”
那位“八字胡”已经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我行了礼,说道:“姑娘,车马已经备好!请吧!”
伍卒长也轻轻松松地站起身,似乎已经抖落了倒霉和怒气。
我自然不肯这么就走,开口问道:“这些被绑的人呢?不放了吗?”
伍卒长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既然姑娘您开了口,那便破个例,放了。不过……”
你刚刚说好的诚意呢?!
我立刻追问:“不过什么呀?”
那位“八字胡”立刻上前,该开口时就开口:“不过等姑娘上了马车,我们伍卒长有了交待,才好放人啊!”
我挤出来一丝笑,点点头,艰难地转过身来,对小柳说道:“好孩子,去陪着婶婶吧!去吧!”
谁知小柳抓紧了我的胳膊,红着眼眶说道:“不!姑娘!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不!”
那位“八字胡”又在外面催促了!
长叹一声,此夜难明,我无奈地拉着小柳,出了驿站,登上了马车,一直回望着小院。
我心有挂念,开口提醒:“伍卒长!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啊!”
伍卒长神色轻松了许多,点点头,开口道:“放人!收队!”
他的话音一落,马车便开始走动。
果然,不一会儿,我便看到了向大哥,向二哥等人,从驿站一瘸一拐地冲出来,他们似乎要追过来,却一个个地,一个个地消失在疾驰的马车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