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办法?”元铃皱紧了眉头。
元铃素来靠强拆就能破的幻境,在裴遂安这里居然还能有这么多其他办法。
裴遂安提醒道“喜频的幻境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是什么?”元铃立刻问。
裴遂安抬头看见穹苍一洗如碧,说道:“是那把我看不见的‘星辰’剑。”
元铃也抬头,她看见星辰剑在云层中,仿佛正在鸣叫呼唤。
“你试着去摸一摸那把剑,”裴遂安收回了目光,“或许可以破除此幻境。”
元铃恍然大悟,赞赏地看他:“还是你聪明。”
元铃御剑而上,而裴遂安留在了原地等她,他看见元铃离自己越来越远时,竟然心中有抑制不住的恐慌,他想要追出去,让元铃不要离开他。
裴遂安嘲弄似的笑,可是离开又怎样呢,他不过是沉浸在幻境中的人,还能把握住些什么呢。
突然,裴遂安双目圆睁,强烈的窒息扑面而来,仿佛一只巨手狠狠握住了胸口跳动的心脏,将他从内而外地撕裂开。
他抬头看见元铃,顺着她举剑所斩的方向,他竟然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把流光溢彩的巨剑——那是‘星辰’剑么。
元铃一剑下去,不仅劈开了他眼中的云雾,让他能看见‘星辰’,更叫他感到自己也被劈开,好像要消散如齑粉。
他突然想起喜频所说的那句“裴少君居然沉浸在老身的幻境之中”。
看来幻境指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与元铃之间的亲密无俩的关系,若他狠心放手,让元铃去他所不能至之地,看他所不能见之物,他的幻境就破了。
对啊……
喜频能看见他们所有的记忆,她为什么选择了这里。
他并非真正的裴遂安,他只是一段记忆。
而记忆……是因果?
喜频能看见他们所有的记忆,她为什么选择了这里?
为什么选择了这一段记忆,这一段因果。
真正的裴遂安要醒了,他也要消失了。
他看向元铃的方向,他的双眼被日光晃得模糊,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了,他连道别也没说出口。
……元铃知道他死讯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受。
他好像看见青鸟盘旋,引颈长鸣,找不到心爱之人。
元铃喜气洋洋地回来时,等在原地的那位脸色苍白的翩翩君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死在轮椅上的裴遂安。
于是她脸上笑容缓缓消失。
眼前这位裴遂安穿着一身矜贵的青衣,是云生门的裴少君,并不是方才那位白衣翩翩的深情法修。他握紧了她的黑玉轮椅,连指节都发白,他死死地皱着眉,仿佛在尽力隐忍。
原来裴少君与那个山洞里告诉她“我并未轻薄于你”的裴遂安相比,能有这样多的不同。
她收剑,看到身后原本无边无际的森林变成了几棵光秃秃的树,和前面还隐约可见的是云州城——但刚刚云州城的方向明明是一片白雾。
原来她真的靠裴遂安的办法破了一重幻境,但她这次再抬头,已经看不见‘星辰’剑了,她却没有回到箜篌山,她还在幻境里,竟然还有第二重幻境。
喜频的实力恐怖如斯。
来路是消失的森林,前路是已被喜频公主既定的方向,眼前是昏迷的瘸子。
气得元铃一脚踹在他的轮椅上。
但裴遂安的轮椅已然被改成法器,即便被元铃毫不留情地踹一脚,竟然也稳稳当当,甚至不曾前后挪动过。
元铃又从后面踢了一脚,这轮椅还是纹丝不动。
看来这瘸子不醒是走不了了。
元铃郁闷望天,现在也看不见师兄的剑了,这幻境又不能直接杀出去,毕竟喜频都不知道去哪了,那个靠谱又纯情的裴遂安也消失了。
她看看旁边的人,哎,还得带着一个瘸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元铃在原地修整了四天,期间她试图离开这片草原,但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裴遂安就是在这时候悠悠转醒。
他醒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元铃的剑尖指着他,目光冷淡而专注,显然是把他当木桩子练剑了。
元铃见他醒来,冷哼一声,收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裴遂安,他的余光能看见元铃身后的平原落日,黄澄澄的萧瑟扑面而来。
裴遂安想道歉,实在抱歉让你久等。
但是元铃先开口。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她专注地看他。
裴遂安平静道:“我只记得你将嫁衣鬼的天雷引到自己身上。”
元铃松了口气,随即简要地跟他说了一通发生的事,当然略过了幽春草的部分。
元铃指着天空:“我用‘匠气’把‘星辰’撕裂的口子斩开后,‘星辰’就消失了,随后前面的云州城突然出现,我觉得这里是第二重幻境,你认为呢?”
裴遂安思忖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既是如此,我们就进城吧。”
元铃不甘心地问:“那其他地方呢,你不看一看么?”
最好让这瘫子也跑几趟冤枉路。
裴遂安摇头:“不必查看,照你所说,这幻境里应加了移步换景的法决,看似处处都能去,实则只有幻境之主显现出来的地方才是正确的路,尝试其他路也是白费力气。”
的确白费了力气的元铃气得吐血。
裴遂安:“怎么了?”
“没什么,”元铃磨着后槽牙,打肿脸充胖子,“说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嘁。”
她终于往云州城去,身后裴遂安的轮椅不紧不慢地跟上,果然没走两步,这平原景色就开始转换,一条蜿蜒的护城河流动,逐渐引出富庶繁华的云州城。
“对了,”元铃回头道,“敝派的小夕遇说,秀禾嫁衣的起源就是这云州城。”
她喃喃自语:“不过现实和幻境终究是不一样的吧,估计找不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