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麻袋装粮食,扛着锄头走的老爷们嘴里叼着烟袋,小孩子们跑着玩耍围着大人们,很少看到有女子的,大概都在家中忙活儿。
姐姐祝秀金就总是被叫去做绣活儿,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绣出来的东西总是被娘骂:你绣的东西粗制滥造,做的饭都没有你二哥做的好吃。但是好像祝秀金每次就难过一小会儿,并没有那么在乎,每次虽然都下定决心努力改变,但之后做出来的东西和之前一个味道,纳的鞋底总是歪的。
二哥做的饭好吃,但他不做呀,有什么用呢?哥哥有他的事。
祝小金正看见大哥背着手从北面走来,与身边的人有说有笑的,手里还拎着点心。
“哥哥……哥哥!”她喊。
祝小金还没来得及跨进龚婆婆家门槛,又掉头连叫带跑的撵过去往大哥身上扑,可是她忘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没人看见。她扑在大哥身上,扑了个空。
大哥从她的身体穿过,走了!
祝小金突然又好难受,那个点心她最爱吃。
小小的身体蹲下来,看不见哥哥已经走远。
该怎么办?如果一直这样该怎么办?
来来回回的人,经过她,穿过她。只是没有人发现她,没人看见她。
这里蹲着一个孩子,伤心难过绝望,再也不会有人看见她。
天黑了,来往的行人都少了,劳碌了一天的人都回了家,要休息了吧。可是她该去哪呢?祝小金想。
没人看见自己,就连哭也没人听到,回去有什么用?还能回去吗?
祝小金重新坐回自家大门边的树干上,端着脑袋抹眼泪。不知何时又听见大哥祝存兴走出来的声音。
她甚至开心地站起来,叫了声:“哥……”
可是当然没有回应。接着红色大门逐渐关闭,每家的门都关上了。只留下呜噎的风声,吹得冒枝叶的树哗哗作响,天上的星星繁盛明亮,白日里明亮嘈杂的街道这会儿都是乌漆漆的,看不到远一些的地方。
“这谁家的小孩子在这哭呀,我可是要来吃小孩子的!”
祝小金一抬脸看见了一脸笑意的龚婆婆,她想也没想说:“婆婆怎么是你?你能看得见我吗?”
龚婆婆笑:“我当然能看见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
“他们都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祝小金委屈,说着又吧嗒吧嗒掉眼泪。
“竟有这种事?怎么会呢?那婆婆不是理你了?”龚婆婆极力安慰着。
“嗯,是!”少倾,祝小金又惊醒一般,“是啊,婆婆,你能看见我?你真的能看见我?
“是。”龚婆婆很坚定。
“那你也能听见我说话?”
“能。”
“真的呢,”祝小金伸出手,“那你能不能摸到我?”
龚婆婆,反而把手背到身后。“我是吃小孩子的……”
祝小金不怕赶紧把手收回去,却说:“骗人,我不怕。”
龚婆婆还是笑:“你快回去吧,这么晚坐这有狼来叼小孩子吃。”
祝小金沉默了,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你看,都把我关在门外了……婆婆你怎么也在外面?”
“婆婆就是出来看看这晚上谁家小孩子在外面哭。”
“哦,我就是很想哭……”
“嗯,好吵,那个哭声特别大,婆婆本来聋都能听见,听见就头疼,那个头哟,这么大!”说着把手伸出来在祝小金眼前笔划,比祝小金的头大两圈。
祝小金透过那个笔划的圈看龚婆婆的头,也觉得这个头真的有点大,笑:“婆婆,我不哭了,我能去哪?”说罢指了指自己家大门说:“门都锁了。”
龚婆婆顺势看了看,说:“走,上婆婆家去!”
漆黑的夜晚,这一老一少消失在了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