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还一脸震惊地怵在那里,不由带着己几许怒意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白衣罕见地木讷点头,慌忙收起慌张与惊疑,应下后转身离开了。
冯夫人不知与宁月说了什么,一会儿便传来打砸瓷器和重物倾倒的声音。饶是太子站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眉尖微蹙,紧接着又传来宁月的哭声,嬷嬷的惊叫声。
尘世甚是喧闹,悲喜却不相通,落在旁人耳中既多余又嫌恶。
不多时,白衣端着碗回来了,里面盛着半碗不知名的液体。太子禀退下人,吩咐白衣将冯夫人与宁月一并叫出来。冯夫人毕竟见过大场面,一看桌上的碗,立刻明白过来。连连退了几步,登时脸色惨白。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
“若要治宁月的病,须得从头根治。你一味拦着不肯叫她嫁,她只会恨你。”
宁月恍恍惚惚站在那里,来回看着他们,嗓音是哑的,整个脸颊凹陷,折腾地人不人鬼不鬼,处处避光躲着,形容凄惨。
“太子哥哥……这是做什么?”
白衣得了太子的示意,上前一步掐住她的手腕,顺手拔下她头上的金簪一扎,随着她的惨叫,食指沁出一颗圆圆的血珠落进碗里。
冯夫人欲躲,太子冷声道:“你看看她如今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假不了冯岁寒,宁月会憎恨你一辈子。这个你可以忍,但你忍心毁了她一生吗?”
冯夫人瞧着宁月衣衫不洁,发髻凌乱的模样,强忍住内心的酸楚,一咬牙,自己拔下发簪划破手指,随着她的血也落进水中,白衣屏息去看,却见那血渐渐融在一起了。
白衣大骇,忙抬眼去看太子的脸色。
出乎意料,太子仍神色平静,半阖着眼眸,看似一切尽在掌握,实则是因逆光的剪影里看不到眼底一闪而逝的残忍浮光。
在场的人都已明白过来,唯独宁月怯怯地望着冯夫人,又望向太子,哆嗦着问道:“这……这是何意?为何要……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冯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抱住宁月痛哭流涕,口中喃喃道:“是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报应啊,都是报应,为何你偏偏喜欢上他呢?”
“什么娘,你怎么敢自称是我的娘亲?你好大的胆子!”宁月使劲挣扎着站起来,一把甩开冯夫人,她算不得玲珑心思,却也不是个傻子,听了看了这么久,现下终于明白过来。
她指着地上的冯夫人鼻子怒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是王姬,是皇家的女儿,你信口雌黄居心叵测。我不信,你欺君,我要告诉父皇治你死罪!”
白衣站在门外守着,这等辛密之事,绝不可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
此刻的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涌,若宁月王姬是冯夫人的女儿,那冯家小姐呢?岂不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
倘若她二人身份互换,那……
白衣猛地忆起宝国寺中的画面,王啼将军显然钟意于冯家小姐,难怪殿下那时几次三番起了杀心。以前的殿下是有着十二万分的把握,笃定了冯小姐的未来是何模样。但如今,冯小姐不再是冯家小姐的话,那命运又该走向何处?
嫁入王家反而成了不错的选择,可太子殿下这边呢?他若不能娶她的话,那普天之下谁都不能!
端午那夜,那支混乱中射向王啼的短箭究竟是谁授意?真实的目标又是谁?白衣冷汗涔涔,难怪飞鱼许久没有露面,要查一桩十几年前的辛密之事并不容易,可依着太子的脾性,又非要确凿证据不可,届时铁证如山,小师妹是亲妹妹,未婚妻是亲妹妹,殿下又会如何?
白衣站在这六月正午时分的门口晒着太阳,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边院中宁月禁不住刺激,哭叫得筋疲力竭后晕了过去。冯夫人与太子道:“殿下,命妇这辈子没别的奔头,只盼着唯一的骨肉过得幸福。宁月绝不可嫁入怡妃娘家,要嫁,也是嫁进王将军家!”
“王啼确实放出话来,要娶冯家千金。”太子笑起来,捂不热眼底的凉意。
冯夫人闻言一怔,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当年错换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儿偷天换命,现下又怎可能为了嫁人换回来呢?
日头已过檐顶,照得人不能直视。
冯夫人坐在地上恍惚一阵,想必是想通了什么,脸色渐渐冷凝。“命妇是对不起春生,但她的死却不是命妇造成的。这些年我待她不薄,亦从未苛待过。只是她命不好,落水死了,那便尘归尘土归土。”
她顿了顿,继续道:“殿下,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啊。宁月空有个王姬的名头,但连王家那丫头都能欺负她,这些年若非命妇帮衬着,岂能拥有些许短暂的快乐时光?每每看到她的辛苦,命妇便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现如今到了婚配之龄,倘若再得不到好的归宿,那就休怪命妇狠毒。”
看着她面孔狰狞,太子冷笑。
“如何狠毒?”
“活着的人活受罪,至于死了的人。”冯夫人顿了顿,恶狠狠道:“命妇定要叫她也不得舒坦。听说未出阁的姑娘早夭是入不得祖坟的,都是一口薄棺材,随便找块地埋了了事。”
太子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她的眼神凌厉,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冷声道:“你是在要挟本王?”
“命妇不敢。但命妇今日既豁出命来,那便是说的出,做得到。”冯夫人顶着他冷酷的眼神继续道。
“本王与她只空有婚约罢了……”
“殿下,命妇是过来人,有些事嘴上不承认,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太子威闻言垂眸,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忽地转身,却是看向了从始至终闭目掐着一颗颗持珠的平妃娘娘。她仿佛置身尘外,悲喜不见。
“嫁入王家不是难事。”太子眯着眼,语速缓慢,“二位仔细琢磨琢磨,回忆回忆,本王要当年的真相。”
“命妇来禀。”
太子抬手止住,“不急,想清楚了再说不迟,若本王不满意,一旦公之于众,你二人掉脑袋事小,万一某些人沦为娼籍发配边疆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子转身欲走,身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