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过得好一些,别再受苦了。
她小小的身体力气不大,但小嘴叭叭的,经常惹得大伙哈哈大笑,惹得别人开心了,就会赏她几个包子馒头和不要的内脏,她就可以带回去给爷爷吃。
明明昨日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今日就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桃婳有些难以接受。
她干巴巴地转身,眼眶充斥着湿润,嘴唇不自主的抽动,片刻后,她才小心询问面前的人。
“他们死了……爷爷也死了?”
归远眸光暗淡几分,面色沉重道:“是,他们不会再受伤,也不会再受冻挨饿,看着故土被进犯。”
“爷爷!我要爷爷!爷爷……”
终于,桃婳扯着嗓子放声大哭,眼泪一颗一颗滑落,她抬手狠狠擦去,却止不住哭声。
归远从桃婳手中接过沾了泪水的果子,蹲下身轻拍着她的背,一时无言。
“大哥哥,我要爷爷……我要爷爷!我以后再也不学他了,您帮我救救爷爷……”
她边哭边抬起袖子擦眼泪,眼泪鼻涕糊一脸,周围来收敛亲人的人见状,纷纷不忍地垂着头捂着脸低声哭泣。
士兵也在帮着收敛,渐渐的,前面形成了两座小山。
一边是有亲属的,另一边是没有亲属的。
桃婳手足无措地跑着去跟在士兵身后,被士兵赶到一边去,她眼中小珠子哗哗地掉,却被她倔犟地一把抹掉。
李大娘、吴大叔,小叶子……
还有好多平日里肯接济她的人。
他们被随意搁置在硬邦邦的石板上,闭着眼,浑身刀口黑斑,冒着似有若无的黑气,惨状骇人。
她跪趴在地上,边哭边刨开尸山,鼻涕直流,她却毫无察觉。
“爷爷!爷爷,你别丢下小桃花一个人!我还给您采了果子,软软的,不会硌牙!我不想跟你完躲猫猫的游戏了,你总是找不到我……”
归远已不忍再看,手中拳头握了又松,他趁士兵在忙,两指并拢,指尖一阵金色华光瞬间冲着桃婳而去。
只见她双眼蓦地一闭,无力地倒下去。
归远迅速移到她身边接住,转身将其往背上一带,桃婳便稳稳落入后背,而后双眸泛起金色光辉,往尸堆上探视,准确找到被重叠在尸堆里,踩踏而死、死后又被刺了两刀的老者。
他眼白外翻,面颊凹陷,骨瘦嶙峋,衣服破烂不堪。
忽地,那老者在一堆尸体之下不见了踪影,连同华衣男子一同消失在空旷的堆尸场,一阵华光留存。
周遭人无不压抑着低声啜泣,没有人注意到突然不见的一大一小,以及尸体之下的另一个尸体。
阳光刺眼,风沙直往眼睛里吹,天空的边缘逐渐被一层薄薄乌云盖住,缓慢移动而来。
云州城外被屠戮干净的村子数不胜数,背上的小姑娘睡得不踏实,时不时要梦呓几句,手脚受到惊吓微微抽搐,归宜寻了处干净屋子,安置好桃婳后便出了门。
寂静村寨里,一直牲畜也没有,本该蝉鸣的季节,竟然也出奇的安静。
“爷……爷爷……”
突然,塌上的小人儿哭嘁嘁醒来,她抽泣着打量四周,身边不见一人,便又惊又急下了床,连草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冲出屋子。
适时回来的归远手拿着水壶,被突如其来地一个小身板撞到,那身板不重,撞上他后便被力反推往后倒去。
未等桃婳摔在满是碎屑的硬地板上,归远反应迅速,身影刹那生风,滴水间隙,竟稳稳半跪在地,撑住桃婳脊背,扶稳了她,待她站立后才轻声温斥。
“不可不穿鞋就乱跑。”
桃婳只瘪着嘴挤不出眼泪。
归远转身,见她那样,倒也说不出重话了。
“脚可有受伤?”
“嗯。”桃婳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牙道:“但是桃婳不喊疼,爷爷教我的,喊疼的话会更疼。”
归远低头望去,两只脏兮兮的小脚互相摩挲着。
他二话不说,一手抱起桃婳坐到床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番,见没多大问题,这才看着桃婳圆溜溜的眼睛。
“你很坚强,我要夸奖你。”
归远扯下随身系着的华带条子,一边缠绕伤口一边暗自施加灵力,一边道:“但是,今日我便告诉你,痛了可以求助身边之人,不必自己一个人扛着。”
“桃婳知道了。”桃婳哽咽道。
“如今……你可还有其他亲人在世?”归远抚平她褶皱的衣裳,却怎么样也抚不平。
“没有,我只有爷爷一个人,他不会说话,别人叫他老叫花子,便也就叫我小叫花子。”
归远一时无言,他顿了顿,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烧鸡还是烧鸭?炖面条还是手撕牛肉?”
听到这些吃食,桃婳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努了努嘴,摇头。
“归远哥哥,我想去看看爷爷,我不怕鬼的,我也不怕那些血,求求你带我去找爷爷好吗?我不想让他被虫子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