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你家真的在这里啊,我问了好几个人,确实太远了……”
尤露下意识放下衣服,把伤痕累累的双手藏到身后,嘴唇张了张,最后只是说:“王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回去上课呀。”王佳丽微笑着,待走进了,看见她身上的伤,瘦弱的双臂上、汗衫外裸露的肩上、甚至是巴掌大的脸上,泥污混合着道道细长的淤青和红痕,触目惊心。
“你这是……”王佳丽双眼讶然地瞪大,几步过来按住尤露的肩:“你挨打了?是谁打的?”
屋里在这个时候传出男人的歌声,歌词含糊但嘹亮,王佳丽随声望去,敞开的大门里黑洞洞一片,隐约有两道人影坐在桌边。
她皱起眉,“里头是你的家长吗?是他们打的?”说着她就想往里走,但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了。
尤露只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嫩绿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团深绿,湿润混着细小草屑。她很快收回手,低着头将手藏到身后,声音很低:“老师,你回去吧。”
“为什么?”王佳丽刚说完,里屋唱歌的尕让初听到声音出来了,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嬉笑着凑来:“这是谁?”
王佳丽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乡里学校新来的老师。”但随着男人靠近,她被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得微微蹙眉,说:“您是尤露的家长吗?”
“尤露?尤露是谁?”尕让初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他打了个酒嗝,一把揪住女孩的衣服拎过来,“你说她啊?”
“她是尕曲珍,什么尤露。”
说话间,王佳丽注意到里屋的门口处站了一个女人,她靠在门上,只露出半个身子,有些浑浊的眼珠盯着院子里的几人,不言不语,身形瑟缩,透出些警惕感。
王佳丽没再理会尕让初,高声对着那个女人说:“您好,请问是我学生的母亲吗?我是学校……”、
“你的学生?”尕让初粗嘎的笑声打断了她:“什么学生,这赔钱货偷跑去一趟学校,就以为自己是学生了?”
“可是现在适龄的孩子都要上学……”屋门口的女人没说话,王佳丽只好继续跟尕让初对话:“露露……她,”她伸手把还蹲在地上的尤露拉起来,说:“她现在几岁了?”
尕让初打了个酒嗝,恶臭袭来,他说:“几岁?”皱起眉,转头看向里屋:“喂,庞!她几岁了?”
pang?王佳丽以为自己没听清。
这是嘉绒藏语里猪的意思。
里屋被称为猪的女人,在他的眼神转过去的瞬间又瑟缩了下,随后颤颤地答道:“十二、十二岁了。”
“十二岁?”王佳丽掌心轻轻搭着尤露细弱的肩,肩胛骨非常突出,她心中暗惊,半天才整理好语言:“是这样的先生,现在是有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需要上学……”
尕让初眼睛一瞪,那种浑身散发出的暴力感让王佳丽不禁有些害怕。但她没有退缩半步,就站在原地,手心紧紧捏着尤露的肩,一字一顿说:“这是规定。”
“她去上学,买书花不花钱?书包文具要不要钱?谁来给钱?”尕让初大着舌头说:“家里的牛谁来喂?每天烧的牛粪、烧菜,谁、谁来做?”
王佳丽简直不可置信:“这些东西要几个钱?你家里养牛,随便就能……”她顿了顿,换了说法:“她还是个孩子,正是好好读书的年纪,应该是成年人来干活……”
“如果你们实在是困难……”她顿了顿,想起同事和校长说的话,还是不敢硬碰硬,说:“我可以在空闲的时候来你家,给她单独上课。”
“免费的。”她补充道。
尤露在这个时候终于抬起头,只能看到王佳丽的下颌。
压低的青空之下,她的脸明明线条柔顺温暖,但清晰坚定。
尕让初才不跟她讲理,正要发火,手里的酒瓶扬起来的同时,门口传来另一道声音。
“诶诶!干什么呢!”
王佳丽和尤露往外看去,门口站着个年轻男人,戴着金丝框眼镜,文弱但是挺拔。他身后还跟着学校的校长,衬衫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肥硕的身体上。
年轻男人眼神凌厉,略有点喘气,但语调依然很稳:“尕让初,这是我们来支教的大学生,你放尊重点。”
早上的时候校长听学校另一个老师说王佳丽一直在打听尤露的家住哪里,一大早便想找她做做思想工作,没想到没找到人,一猜便是已经来了,连忙叫上村长一道
尕让初手已经扬到一半,闻言呵呵一笑,转手将酒瓶喂进嘴里,喝了一大口后说:“怎么了,我也没怎么呢。”
“是你们新来的老师,”他忽然伸出手,在王佳丽肩膀上的碎花上一捏,后者猛然后退,他见状笑得更是开心,道:“自己过来打搅我们的。”
村长不打算跟他多说,走进来对王佳丽道,“走,我们出去说。”
尤露心里一紧,抬头看向王佳丽,对方也正好低头往来,两人对视间,王佳丽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嫩白的皮肤上一道颜色很重的淤青。忽然有点鼻尖发酸。
“就在这里说吧。”她说完,感到尤露耸起的肩胛骨明显放松了。
村长看了这两人一会儿,叹了口气,校长很懂事,立马上前将尕让初拉进屋里说话去了。
破旧的院落安静下来,村长说:“我知道你想来干什么,但是……”他看了眼里屋,意有所指:“但是这里跟城里不一样,太偏远了,很难管理……”
王佳丽皱眉:“她有父亲有母亲,为什么不能去上学?”
屋里的女人靠在门口,看戏一样看着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无聊地玩起指甲。村长又看了她一眼,含蓄地说:“是这样,这个姑娘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尕让初是个烂酒鬼,母亲……”他顿了顿,说:“有点无法自理。”
“我之前也来过很多次的。”他取下眼镜,揉揉眉心:“现在也在努力,但是没办法,尕让初进过局子,很多次,没办法讲理。要是我还能吼吼他,但你……”
王佳丽冷声道:“我不怕。他不让孩子去上学,我就来他家教。”
“你……”村长蹙眉,盯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