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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1 / 2)

御案前的时光堪称枯燥,都道皇帝是万万人之上极尽享乐之人。而鲜少有人能够察觉到皇帝需要负担的是万万人的命脉生计。天下的农事收成,雨水粮价,河道海塘,科考吏治每一件事都需要皇帝做出梳理,下定决策。

若非对政务拥有绝对热情之人,坐不稳这把龙椅。永裕帝勤政,安静在御案前坐一坐,天色就从晌午过渡到了傍晚。

窗外仍在下雪,时大时小,伴着雪声用过晚膳,皇帝侧卧于偏殿的塌上翻看了几页书,然后道:“今日折子批完的早,朕也乏了,去准备吧。”

周子尚应个是,派人去请了宫闱局令丞前来,李越把誊写着后宫嫔妃姓名封号的“燕喜录”呈上,皇帝翻看着顿感索然无味,有些嫔妃的名号和脸在他的脑海里甚至无法吻合。

皇帝似是有些犹豫,李越等了半晌等到燕喜录递过来,她接过一看,“承乾殿中宫皇后”被笔墨圈了半边,便道:“臣这就去请皇后娘娘。”

皇帝往窗外瞥了一眼,瞥见一尾雪风,叫住转过半身的李越道:“不必,朕过去。”

乘小驾到达承乾殿,侍卫太监们恭迎圣驾,要见礼通传。皇帝的脸在灯笼的光晕中忽明忽暗,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让他们安静。

正殿的一对窗正开着,窗框里嵌着她的身影,正在往花瓶里插放梅枝,影子和梅枝都轻轻晃动着,流风回雪的韵味不过这般。

她眼神不经酝酿,无意间横渡过来,慵懒淡漠。恰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韵最能拿捏人的心神。

皇帝屏息准备,然后遇上她的目光,看着她神态转折,渐渐错愕。没能望她多久,她斩断他的注视把面色隐在梅枝后。

皇帝缓缓踱步,拾级登上她的门廊,最后转入殿内,安隅见到他,略显局促,蹲下身行礼,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嗅到她发隙里的一缕花香。

“怎么在窗口站着,”他低声问:“下着雪,夜里风又硬,会着凉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安隅不应,从他手中抽出腕子继续插花,玉质的指扶着白瓷,一时分辨不出谁比谁更皎洁。

“昨天刚刚……除了初一,十五陛下最好还是……”她垂着眼嗫嚅。

他掐断她的话:“规矩改了,以后每月除了初一,十五,还有初十,二十,皇后都要侍寝。”

安隅豁然抬眼,把手指从瓷瓶上摘下,羞愤地握住,“什么时候改的?经过我同意了么?”

“就刚刚,朕对宫闱局下了令,即刻生效。”皇帝捡起她丢下的一根梅枝插进瓶里,觑她一眼说:“朕愿意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谁还能说个不是。”

余光里她鼻翅剧烈翕动,僵持片刻后丢下他和一丛梅枝转身向内殿走,她从来都是这样,争不过就回避,总之是不会施舍一分热忱。

皇帝用力撕开大氅的领口扔在塌上,解去两肩的霜寒。他追上她的手腕拖住她的背影,“安安别闹,朕今天有些累。”

她执意甩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质问:“到底是谁在闹?陛下若是真的累了就早些休息,何必浪费精力跟我争吵。”

他从背后拥过来,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嗅她的颈窝,轻吟道:“你陪朕一起。”

她转回身摆脱他的纠缠,他却趋近几步把她逼到了一个高案前,安隅后腰撞在边棱上痛嘶一声,眉尖缩成一团,紧紧闭上了眼。

皇帝闯了祸不敢怠慢,扶稳她道歉:“是朕莽撞,朕传御医过来。”

安隅自暴自弃,把额头抵在他胸前的龙头绣上摇了摇,“陛下,”她哀叹一口气问:“能不能放了我?我也累了。”

“你是说今天还是以后。”他问。

“从此。”她答。

他冷嗤:“朕难道不想么?”

初次见面,他就对安隅生成了执念,因为妒忌报复晋王后,他以为自己的心态会有所转圜,结果失策了,他对她的迷恋反而变本加厉。

皇帝追究不出具体的原因,他只知道世事匆忙,虽然他认人的直觉很准,但却很难对遇见过的面孔产生深刻印象。来往皆过客,只有安隅不是过客,仅仅是一次逢面,他再难忘她的笑靥,虽然初遇之后她再也未在他面前笑过。

一见倾心的理论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除了这四个字,似乎找不到其他任何贴切的形容可以解释他的偏执。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落入一见倾心圈套里的烂俗男人,否认过,抗拒过,最终缴械投降。

皇帝遇事从不低头,在这件事情上,他认清了事实,无论在政见业绩方面他如何超群出众,涉及感情层面,他无法自视清高,跟普通男人相比他没有高贵之处,他就是个俗不可医的病人。

他只能头撞南墙,极端地贯彻这份感情,他得不到解药,最终的结局也许会崩溃、疯掉。

“今日晋王回长安了。”他突然道。

安隅被他刺激得全身都在发抖,她紧咬下颌,面色涨得通红,怒目逼视他:“他回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他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我,是么?”

“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何反应这样激烈?”皇帝端颜若神,冰冷的像一尊塑像,高居龛位对她进行审判。

安隅含泪一声轻哂,冷笑着问:“陛下希望听到什么答案?我告诉你。我仍对晋王梦断魂销,这个答案,陛下满意么?”

龙颜的底线骤然崩塌,皇帝扬起一臂,手掌落在半空时终止,他终究还是不忍不敢,这一掌下去要把白圭刮出血痕,摔得满手玉碎,便什么都不剩了。

安隅眼尾溢出泪光,断珠似地滚落,一颗一颗砸在锁骨上,她不甘示弱,在他的掌心下倨傲仰面,跟他对峙。

皇帝放下手,眼眸里的冷光变淡,纹丝不起。“安安,”他面无表情地沉吟,“你从未跟朕说过这样过分的话,朕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秦策,”安隅撕开平日里委曲随和的表象,把心底压抑已久的叫嚣嘶吼彻底发泄,她反问他:“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有山河了,我不过是你谋求的一副艳囊。你自诩深情,其实就是自私贪婪罢了。如果六年前晋王的议婚对象不是我,那么今日在你身边的皇后也就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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