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血缘无关,她是个女子,你是个女子,我亦是。”
我们在这个封建王朝之中,都有一样的命运。
巷角种了排粗杨,雨打在叶子上浓郁得外溢。
怡王踩在石阶上对身旁的人道:“有没有帕子?”
“做什么?”
“鞋子脏了,本王难受。”
他像是撒娇,姚儋叹了口气,摸出块帕巾给他,“既然洁癖,就不要雨天出来。”
帕子柔软,他仔细把鞋面擦干净,又拍了拍衣襟前绣的仙鹤,“我不出来,能看到这出好戏吗?”
“这叫什么好戏?”
“你看不出来吗,延成侯府的长小姐把佟家那倔驴给劝回去了。你猜她说了什么?”
姚儋抱起胳膊,望着远处孟湘湘的背影,忽然觉得头皮有些疼。
“愚钝妇人罢了,说不出什么好话。”
“怎么回事,斯文的中丞大人怎么骂一个小姑娘。先是你弟弟当街挑逗人家,现在你又在这里骂她,你说,延成侯家是不是克你们姚家?”
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姚儋没好气道:“她也配,低贱妇人。”
怡王站直身子,将用过的帕子随手丢在泥里,一撩他那秀发,说:“不跟你玩笑,事情办的怎么样?”
“兰台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王爷,做事情切忌急躁。”
“有些事情不急,就真的晚了。”
他身上的仙鹤长衫不知道是哪家绣娘绣的,双翅微展,有一种几欲飞天的错觉。
姚儋时常觉得,怡王展露出来文质彬彬的模样,都是掩盖他疯子的本质。
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疯感。
如果说穆王刚正不阿,圣上偏执暴躁,那么怡王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现在还能好好同自己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这文雅表象撕破,他就会凶相毕露。
伴君如伴虎,从这个角度来说,怡王的确有做帝王的潜质。
陪他喝茶听曲,又下了盘棋,街上灯火初升,姚儋才一个人离去。
路过姚府,煞有介事地绕三圈,他才走去了兰台。
执掌奏折,上传下达,同时纠察百官,兰台是朝廷运作的重要枢纽。
此时已经下钥,姚儋以为没人,不想碰上了守门的小吏。
“中丞大人,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可是有急事?”
眼底的戾气迅速藏起,姚儋微笑道:“没有,今日腰疼解了绦带,没想到落下个坠子,被有心人捡到怕说不清,赶紧来取。”
姚儋是出名的青年才俊,妻子病逝五年之多,数不清的人家想要跟他沾亲。
小吏懂他的谨慎,不便多问,作揖离去了。
穿过长阶,在一处偏僻角落,有个地窖,花浊气候暖湿,兰台扩建后把它改为了牢狱。
这便是著名的兰台大狱,凡是有涉案嫌疑的官员,都关在兰台大狱中。
狱里没灯,微弱月光拨散了深春燥热。
姚儋提着盏风灯,轻轻穿过一间间牢房。
铁链撞击狱门,黑暗里一双尽是恨意的眼冒出来,怒骂着,“姚儋,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与你也是同年荐官,七年同僚你怎能……”
唾骂之声不绝于耳,姚儋懒于看他,径直走向远处。
他推开最深处的屋门,是一个单间牢房,毫无亮光。
四处安静得可怕,与外界隔绝,恍若全新的世界。
黑暗可以将人逼疯,姚儋探手一照,照出个孩子几欲崩溃的眼睛。
她被光吓得缩成一团,手往背后藏,手心里是个发霉长毛的白面馍馍。
姚儋人笑得温柔,蹲在她面前,拨开她油乎乎的碎发。
“乌珍儿,你的账本藏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