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起来。
宫城之内,夜夜笙歌,又怎知外面民生疾苦。
悲从中来,孟湘湘不是爱伤春悲秋的人,突然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
无处落征鸿,她哀飞鸟,她即是飞鸟。
夕阳之下的是黄金瓦,王府门前的是离愁。
门口的郑子潇听见这声轻叹,脚步停了下来。
处在离愁之中的孟湘湘一侧头刚好看到他,先是欢喜,然后快速躲进门后,把门合严实。
“湘湘?”
隔着门,清冷关切的声音传来。
孟湘湘贴着门,有些头痛,顺着冰凉的门面滑坐下去,“你别过来,我病中会传人。”
“别怕。”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在劝对方别怕,仿佛谁退却一步,都会因为懦弱错过。
孟湘湘慌乱道:“我……我衣衫不整,不能见人。”
外面安静了会,良久才飘来一声轻叹,“好,我隔着门,你开条缝。”
“做什么?”
“给你拿了糖,药后含着。”
孟湘湘开了条缝,他果然只伸手,手心躺着一大把糖。
孟湘湘抓走,他又说:“别贪多,一次含一块,嗓子不好吃不了甜。”
话音刚落,孟湘湘已经含住一块。
是甜的,他的糖比寻常的糖都要甜些。
她头倚着大门,“你现在站着吗?”
“是站着的。”
“你能不能背靠着门坐下?”
他没多问,只是简洁的答道:“好。”
隔着厚重的院门,木板轻颤,丝丝凉意穿过发丝渗透过来,孟湘湘感觉自己好像倚在他背上。
他的后背应当是单薄的,结实有力,却没多少肉,一摸就能感触到骨骼,顺着骨骼又能摸索出翩翩君子的模样。
“你伤好了吗?”
“好了。”
孟湘湘不信,他声音听起来还没彻底恢复,但黄昏好景,她又不想辜负。
想来两个病号倚门而坐,倒也有些凄凉。
夕阳铺洒下的一线天光,被院墙圈禁住。郑子潇倚着门,昏暗泛黄的天光如梦似幻,身上的伤痛倒也衬景。
这便是方才诗词所言。
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
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孟湘湘敲敲门板,他才回过神,“湘湘,我在。”
“你没染上吧?”
“没有。”
“王爷还好吗?”
“也无事,只是听说圣上……”
不能议论皇城里的事,郑子潇缄默了。
孟湘湘也明白,现在朝中大臣纷纷染病,圣上难免也会沾染上。
风雨飘摇啊。
她抱起腿,有些发冷,天边飞过几只鸟,在日影下变成灰黑色。
孟湘湘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好。”
“我病得不重,偶尔隔着门来陪陪我,但我不想要你进来。”
“好。”
孟湘湘笑起来,“你怎么总是答应我?”
郑子潇思索片刻,回过头望着门板,仿佛能望到孟湘湘的笑颜,“湘湘说的,我都答应。”
“那我想要月亮呢?”
“给你摘。”
他说的十分认真。
孟湘湘笑而不语。
日头下去,她觉得冷,同郑子潇告别后回了房。
晚上被褥凄潮,烧又一直不退,孟湘湘睁开眼,轻咳两声。
恍惚间她发现隔着窗纸,院中有一抹透亮。
她披上外衫,推门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捂住嘴,眼泪不听使唤地落下来。
院外参天大树伸进来的枝桠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孟湘湘看入迷,在月光中迷失。
站久了,仔细看,才能看清是个巨大的花灯。虽说是花灯,外形却被费心做成圆形,发着盈盈光芒。在沉寂夜色下,似雾似纱,与月相皎洁。
自古男人哄女人的方式有许多,海誓山盟,一掷千金。
然君子守诺,所有甜言蜜语,都不如摘星揽月来得动人。
院外传来路过婢女的惊叹,“月亮掉下来了!”
“什么月亮,这是不知道谁做的花灯呢,真漂亮,和明月一模一样。”
“神了,哪有这么大的灯,第一次见。”
声音越来越嘈杂,孟湘湘笑意渐浓。
她反复对自己强调,不要没事学那些迂腐之人拽文,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
夜色迷离,银光点点,她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