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湘手上劲一重,对他道:“按摩要放松。”
“好。”
只是温香软玉在侧,郑子潇实在没法放松,只能合上眼平息思绪,就差请佛祖出来规训自己清心寡欲了。
花浊阴郁多日,难得好天气,周遭一切都美好得感人。
捏了会,孟湘湘甩甩腕子。
郑子潇感觉她是累了,便道:“我不疼的,休息吧。”
她手腕上因为捣药,窝着久了留下片红痕,脆弱稚嫩。
郑子潇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孟湘湘的善举,她不会遍地铺洒热心肠,也极少给身边人添麻烦,偏偏对上民生疾苦,不遗余力。
日子久了,病人们喜欢她,张佩对她也和气,真把她当作个不成熟的医女。
好心肠不足以形容,仁义又太宽泛,只道是她善解人意,伶俐聪慧。
孟湘湘确实是手腕疼,揉着腕子坐到他身边。
她深呼吸,整理好思绪,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又或许,她怕自己辜负身旁人的深情厚谊。
“湘湘。”
孟湘湘转头看他。
郑子潇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看出来了啊。”孟湘湘有些惭愧,心头一阵发紧,“我听说在我病的时候,你跟王爷说要……”
“别说下去。”
他表现得非常紧张局促,双手藏在袖子里攥紧,胸膛微微起伏着。
那么一瞬间,孟湘湘明白这局促的意义。
敢在她死后给她一个归宿,却怕在她生时给不了她圆满。
郑子潇对她总是虔诚的,恰如她睁开眼睛的那个早晨,他把前额贴在自己手背上。
过于真挚,奉若神明。
孟湘湘捉住他的手,“你所想也是我所想。”
“湘湘啊,你不能……”
他浅笑着,轻叹出声,万般苦涩选择自己咽下去。
孟湘湘说道:“我能,我偏要打破这些偏见。”
他终于转过脸,望着女孩幼圆的大眼睛。清澈乌黑的眸子,郑子潇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
郑子潇说:“人的偏见像是雪里落了块炭,它或许能暖人,或许不碍事,但摆在一片大白里终归碍眼。”
声音越发低沉,昔日的亲吻像是他隐匿不住的□□,现在清明下来,才记起往前一步,对眼前的姑娘都是伤害。
偏见这种碍眼的东西,一人尝尽足够,两人共饮太苦。
他说:“再往后,我怕你受伤。”
孟湘湘抿起嘴,心像是被人□□摩擦过,只能背过头偷偷擦掉眼泪。
郑子潇就是这样的人,疏离清醒,又痴傻疯魔。他总想要个圆满,不圆满不罢休,也算是一种疯。姚仇说得真真没错,他早晚要被自己心中的仁义道德给消磨死。
眼泪抹干净,她揪着袖口,鼻尖全是身旁人的气息,还有夏季的温热,“其实我很不好,你看我每日开心,我也会伤春悲秋,我有很多小情绪,我还眼泪容不得沙子,还喜欢花钱,有点拖延症,不爱干家务。”
她手指蜷缩,陷进皮肉里狠下心肠,“我没有你那么温柔,脾气不好,也不会照顾人,做不了贤惠妻子,甚至漂泊在这里像是孤魂野鬼。但你对我怎样好,我就会对你怎样好,郑子潇,我心里都明白。”
“湘湘啊……”
“你说你愿意负责,我也愿意。”
说着,孟湘湘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土,对郑子潇道:“玩个游戏吧?”
话题转太快,郑子潇神情微怔。
“我见过花浊的婚仪,也吃过延北的喜酒,婚服一红一白,过程也都差不多。在我那个时代有个游戏叫过家家,你演新郎,我演新娘,我们也拜一拜玩。”
小姑娘仰头看了看天,“木兰为证,玩吗?”
“湘湘,这不能玩。”
君子重诺,他不想轻易辜负孟湘湘的姻缘。
孟湘湘干脆拽着他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恐吓说道:“你以前说,我要什么你都答应,怎么说话不算话,你不答应我就会伤心,你想看我伤心吗?”
郑子潇无奈地笑着,借她的力顺势起身,“湘湘,这里太草率了。”
“你要是介意拜堂,不如就当立誓吧。”
他还要反驳,孟湘湘按着他的肩头让他跪坐在地上,自己跑到他对面亦是跪坐。
回忆起佟知悦出嫁时候的模样,她面对着郑子潇,认真道:“天地万物生灵为证,木兰为媒,我,孟湘湘,对郑子潇,一生不相忘。”
说完,她合上眼,虔诚地拜下去。
郑子潇屏住呼吸,思绪混乱,良久说不出话。
孟湘湘心里犯嘀咕,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猜错对方的心意。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他情深意重的声音。
“天地万物生灵为证,木兰为媒,我,郑子潇,对湘湘,一生不敢相忘。”
他郑重拜下去,像是倾覆了一生。
两个人对坐跪拜的身影压得很低很低。
枯枝影乱,木兰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