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月,桃花灼灼。
正是春光无限的美妙时候,可却有人硬是要打破这份宁静。
只见一位灰衫老仆跌坐在地,一群衣衫破烂的男孩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不仅个个灰头土脸,瘦得像猴,目中还闪着凶光,手里的家伙更是五花八门,有拿着木棍的,有拿着竹竿的,有拿着鸡毛掸子的……
总之什么趁手就拿什么,杀气腾腾,一看男孩们这装束打扮,便知是这市井之中名声狼藉,为非作歹惯了的小混混。
这群无父无母的小痞子常常打家劫舍,拳脚又的确有些厉害,十分不好惹。
“老杀才!你前五日应承我哥几个的话,莫非都叫你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他们当中走出一个肤色黝黑的精壮男孩,满头的乱发随意披散着,他不满十岁的样子,但却最是杀气逼人。
只见他揪住老仆的衣领,将他一把拽起,同时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老仆瑟瑟发抖的腹部,怒吼道:“这人,哥几个也替你揍了,可是这钱呢!哪去了!”
此人便是这群小痞子的头头,一身蛮力,勇猛异常,左脸上更是盘踞着一道可怖的伤疤,江湖人称他一声“八爷”。
这群让县令和捕快们都头疼不已的少年们就是他纠集起来的。
虽然其他男孩的武器不怎么样,这八爷的武器确是其中最威风的——一把锐不可当,寒光凛凛的匕首。正是抵在老仆腹部的那一把。
从来无人怀疑,这匕首是真的见过血的。
“八爷!冤枉啊!”老仆大声喊道,一脸的可怜相,“我前五日不是已将五钱银子一分不少地给你们了吗?咱们钱讫两清了啊!怎么又来讹诈……”
老仆的声音渐渐微弱,畏惧地瞟了男孩一眼。
被唤做八爷的男孩一脚踹在老仆的裆部,痛得他当即跪了下来,满地打滚。
“别以为你是许府的人我就不敢收拾你!”八爷嬉笑着蹲下,眼神狠辣,“说好的五钱银子,那得是哥几个一人五钱!我听说你们老爷是打京城里来的大贵人?听说你们这些狗腿子想要伺候他的话,就得先把那玩意儿咔嚓了!”
“我不是……我没有……”老仆已经痛到口齿不清。
显然这些没读过书的小混混搞错了一些事情,可八爷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他手一挥,招呼其他人一拥而上,“不给爷爷们钱,那便把这老货的裤子扒了,扔大街上去!”
一群男孩当下便冲着老仆一顿拳打脚踢,同时伸出脏兮兮的手没轻没重地往下拽他的衣裤。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老仆羞愤得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早知道就不该为了给自家公子出气而招惹上这群泼猴!
原来,前些时日,他守在公子念书的学堂外,听见以张生为首的那群学生们竟然不知死活地议论起许家的先祖来,更是口无遮拦地当众让他家公子没脸。
虽然公子面上不见波澜,但他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人,对自家公子的脾性最是清楚。
许远少爷从小就是个凡事都闷在心里的闷葫芦,他越是伤心,便越是沉默,越要在众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那天他们从书院回来后,公子甚至连晚饭都没用就回房继续读书了。
他眼见到公子唯一的一次情绪的流露,便是在回书房的路上,在路过庭院里那座名为万春楼的小楼时,一拳砸在了楼前的假山上。
曾祖,是一块横在他公子心里的心病,更是许家所有人的心病。
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清楚自家公子从小就志趣高洁,常以圣贤标准来自我勉励,岂是书院里那些见识短浅的后生可以奚落的。
于是他背着公子,偷偷找上了这些混混,许诺只要他们能让那个名叫张巡的小子吃些拳脚,长些记性,便给他们五钱银子。
这钱对于食不果腹的小子们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这些男孩完全没有拒绝。
当晚,他们便将那张生堵在一条暗巷里。
他在巷子外面,竖着耳朵听着其中传来的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离开。翌日,他便听书院里的学生们议论,说张生那瘸腿母亲摇摇晃晃地来为张生请了好几天的病假。
这就是惹我家公子生气的下场!他心下一阵畅快。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料这群小混混却缠上了他!
他们多次前来索要钱财,更扬言若他不给到让他们满意的数目,他们便要去街头巷尾传播许家老仆买通街头混混殴打无辜学生的事。若再不从,便要将许远那细皮嫩肉的小子捆结实了扔到富春江里喂鱼!
反正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老仆紧紧拽着裤子,苦涩地想,早知道就使唤几个家丁蒙着脸将那张生打了算了,还省得弄出如今这许多事来。
就在他本命年的红裤衩就要全部暴露在空气中时,一声厉呵传来:“住手!”
那声音颇为熟悉。
他抬起一双老眼,看见背着书箱的许远正朝他狂奔而来!
许远气喘吁吁地从书箱里拿出一枚响箭,冲着这些小混混道:“还不快住手!若再胡来,我便将这响箭放了,招来官兵,将你们通通送去见官!”
“八爷……还打么?”一个男孩不确定地问。
“敢送小爷去吃牢饭?”八爷更怒了,右手揪起老仆的衣领,将他整个身体拎了起来,示威道:“你少唬我!”
一枚玉佩从许远的手中飞出,正落在八爷的左手之中。
八爷愣了愣,道:“什么招数?”
“这枚玉佩,你拿了去。能换不少银子,若你们以后再缺衣少食,大可来许府寻我!”许远紧紧地攥着响箭,放缓了语气,“我知你们本性不坏,只不过是自小无人看顾,迫于无奈……莫再为了钱财,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片刻的沉默。
许远的脸上,不见轻蔑,不见鄙夷,没有有钱人常有的傲慢,更没有在他们的拳脚威逼下显露出来的恐惧。
他就是平静如